父母的,無奈皮之不存,毛將焉附?
家丁和剩下的女人大大方方的睡了幾晚,袁府裡亂,幾個姨太太在爭搶東西,三太太和四太太為一個古董花瓶爭破了頭。幾個丫頭還小,躲在房間裡鬥蛐蛐。袁懷璧的棺木停在靈堂裡沒有人來守,白色的招魂幡像暗夜裡索命的幽靈。
袁懷璧的獨子名叫袁向鯉,吏部侍郎,接到訊息,稟明瞭皇帝后,日夜兼程的往家趕。趕回家時,袁懷璧的屍身已有些發臭,幾個姨太太四散而去,卻都被秦昌財扣下,關在牢裡,等著袁向鯉發落。秦昌財懼怕袁向鯉,總得找些替死的鬼,消消袁向鯉的怨氣。袁向鯉身後跟著兵,面無表情的看著父親的幾個姨太太,她們大多出身風塵,美的俗氣。
袁向鯉擺擺手,身後的兵一擁而上
既然都是明媒正娶回來的,也不為難你們,一人一丈綾,下去陪老爺吧。
三太太和六太太聲嘶力竭的哭鬧,拒絕自殺,誰不貪生惡死?袁府的牆上掛著硬弓,是古董。三太太被抬出來的時候,脖子幾乎折斷,歪歪斜斜的掛在胸前。六太太死的安詳,只是面色慘白如雪。其他人看著看著便嚇破了膽,二太太溼了衣裙,混雙腿戰慄。聽話的留了全屍,過程也不痛苦,只是面色難看些。不過一個時辰,曾經這宅子裡鮮活的女人都成了屍體,白綾仍懸著,無人取下,慘白如鬼。
下葬當天,袁向鯉的兵浩浩蕩蕩的抬著十二具棺木,一具是袁懷璧的,另外十一具是他的十一個姨太太。從南城門走到北城門,最後繞道在西山下葬。這是袁懷璧生前,道士們給他選的歸屬,說是鍾靈毓秀,便於死後高升。但陵寢看起來還只是初具規模,並未建成,袁懷璧經營這座墓葬也有十年多的時間,看來真的是一樁浩大的建造
秦昌財說了大體經過,注意著袁向鯉的臉色,袁向鯉似乎略有些漫不經心,聽著秦昌財滾瓜爛熟、恭恭敬敬的敘述,臉色木然,寒氣凜凜。秦昌財說完垂首站著,袁老頭死了,自己總該表現出些悲傷的
袁向鯉不再多話,起身離開,秦昌財舒了一口氣,癱坐在椅子上,呼哧半響。
慕香衣衫破爛,也不去看堂上端坐的是誰,也不關心自己將會死在城南還是城北。但若是有機會,還是要好好地活著,活著總比死了好。
袁向鯉看著慕香,仍舊面無表情,眼睛卻繞樹三匝。慕香遠遠的便察覺到袁向鯉身上逼人的寒氣,卻仍不抬頭看他。
袁向鯉卻沒有問話,秦昌財在一旁觀望,幾次開口欲言,卻又生生忍了回去。誰都可以一眼看出袁向鯉是個陰冷的人,生性惡毒。秦昌財端坐在一旁,雙股戰慄,公堂上氣氛凝結。
慕香反倒坦然起來,既然前塵註定、無法逃脫,那就由它。她索性不再去想自己置身何處,而是默誦起綹兒姐姐教給自己的句子:對瀟瀟暮雨灑江天,一番洗清秋。漸霜風悽緊,關河冷落,殘照當樓。是處紅衰翠減,苒苒物華休。惟有長江水,無語東流。不忍登高臨遠,望故鄉渺邈,歸思難收。嘆年來蹤跡,何事苦淹留?想佳人妝樓顒望,誤幾回、天際識歸舟。爭知我,倚闌干處,正恁凝愁。
袁向鯉像是陷入了深思,神遊物外,依舊看不出面色,只是垂下眉目來自顧自的把玩手裡的一塊渾玉。最後,悵然而起,在秦昌財錯愕的目光裡踱步離開。
慕香第二日夜裡便被人接走,慕香問也不答話,她就穿著破爛的衣裙坐上封閉的馬車,任由著馬車顛簸著自己,奔向另一片茫然未知。
慕香的轎子進的是偏門,轎子一直抬到房前的石階上,轎伕們才準備離去,慕香下了轎子,自然有打扮精巧的丫鬟來扶,黑暗裡慕香看不清她們的眉眼,只看得到周圍是高聳的牆,抬頭看月色悽惶。
房間很大,中央早已擺好精巧的木盆,熱氣騰騰,幾個身著薄紗的丫鬟立在四周,對著慕香躬身行禮,卻彼此無話,慕香張了張嘴,卻也不知該問什麼,便任由著丫鬟給自己褪下僅餘的衣衫。
似是好久沒有洗澡了,身上像是裹了一層果殼,悶的人心慌。
換了幾次水,用了幾籃子的花瓣和皂角,丫鬟們洗得熟稔而仔細,慕香頓時感到清爽。一個女人去坐牢,比男人要辛苦的多。身上處處是細碎的傷口,進了水,鑽心的疼,慕香咬咬牙,將身體重新泡回水裡。幾個丫鬟侍候完以後,垂手立在一旁,一直無話。慕香不願去多想,這是怎樣的一個所在,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或又要發生什麼,只是突然至今啊,那麼想回悠遠樓。
而這個時候,綹兒姐姐,你又在哪裡?
無人打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