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對著那隻斷手坐了良久,全然不知自己在想什麼。慕香用手帕把小璃的手包了起來,放進桌案上,想了很多,她下定決心,要把手還給小璃。
小璃一定正在受難,而這隻貓會指引她找到小璃麼?
袁府裡有大大小小的規矩,有許多地方是下人們的禁地,慕香聽說以前也有不守規矩的下人,可是自從花四死了以後,就再也沒有人敢違背袁向鯉的命令了。花四是袁府的花匠,人很瘦小,來袁府的第二年跟洗衣服的滿翠相好,有一個冬天夜裡,他們出來幽會,因為夜裡冷,沒有其他地方可以去,花四突發奇想,兩個人摸到暗房,不管不顧的親熱起來。
至於那晚上究竟發生了什麼,沒有人知道,第二天,下人們只看見家丁抬出兩個滲著血的包裹,放上了馬車。晚上有人看見一隻貓叼著一整個頭皮,那是滿翠的頭髮
慕香也有些懼怕,她腦海裡浮現出滿翠帶血的頭皮,小璃的斷手,還有那隻長相奇異的狸貓,這一切究竟是早已註定,還是無端的巧合?慕香並不知道。她纏著被子端坐在地毯上,雙目無神。
可是,窗外卻突然出現一個她見過的身影。
她確定她見過,在那個雨夜踽踽獨行的背影。
那個背影亦很是奇特,比尋常人都要矮小,而且幾乎要蜷縮成一團,甚至敲了她的窗。慕香顧不得穿衣,衝上去開啟窗子。
是的,她看到了那個背影。
它停在離慕香一丈的距離,似是在靜待慕香的動作,像是一個指引。
慕香只穿著貼身衣物,直直的追了出去。
那個背影緩緩的移動著,慕香甚至看不到它挪動步子,竟像是飄起來一般。慕香沒有穿鞋子,青石板上溢位潮溼,她感到腳底滑膩。
不論慕香加快還是減緩步子,那個背影總保持著一丈左右的距離。慕香突然覺得這個背影不簡單,它像是指引著自己去向某個地方。它要自己去的地方會有什麼?為什麼要她去那個地方?這個背影到底是不是袁府的人?小璃會不會就是被它藏了起來,並斬斷了一隻左手?這些都不得而知。所以,慕香顧不得害怕,今晚,這一切就會真相大白。這個背影所帶的路無論是生或死,都在昭示著一個真相。
慕香沒有看清來時的路,她的眼睛始終盯著身前那個矮小蜷縮的背影,她漸漸看清,那是個駝背的影子,穿著一身骯髒蓬鬆的灰色斗篷,破爛的帽子套在乾癟的頭顱上。
它停在花園深處的一口枯井邊上,靜等著慕香。
慕香很快踱步到它的身邊,她側過臉看那個人,如此近的距離居然只能看清那個人的輪廓,但慕香還是辨認出它臉上茂密的鬍鬚,是個男人。慕香不敢靠近他,保持著一人的距離,共同面對著眼前的一口枯井,無人先打破沉默。
你
那駝揹人卻舉起枯槁的手,那隻手乾瘦如同枯枝,血管幹癟,嵌進肉裡。示意慕香不要說話,伸出手指著那口枯井。
慕香覺得他似乎沒有臉,臉上只有一團黑氣,慕香甚至覺得,那個帽子下面根本就是空的。駝起的後背卻像是一個碩大的樹瘤,埋藏在斗篷裡,凹凸不平。
那裡面有什麼?
駝揹人搖搖頭,伸出手指指了指慕香,又指了指那口枯井。
你要我下去?
駝揹人收起了手臂,點下頭。
可可是
駝揹人卻再沒有其他的動作,垂手立著,等著慕香動作。
慕香不知道該不該聽從這個來歷不明的駝背怪人,她想著小璃的斷臂,難道駝揹人要告訴自己的,會是小璃的所在?想到此,慕香摸下早就藏在衣袖裡的匕首咬咬牙,決定看個究竟。
慕香走過去,撥開枯枝敗葉,那口井像是幹了許久,井邊連苔蘚都沒有。慕香俯身下望,裡面很黑,什麼也看不清楚。但她發現有一根長長的藤蔓,慕香有些害怕,但還是順著藤蔓慢慢的攀下去,井似乎很深,不然就是凡是下落的時候,總是不經意的忘了時間。慕香光滑的腳掌踩到粗糙的實地,她小心的落了下來,將散亂在額前的碎髮全都收到腦後。然後拿出自己隨身帶著的火折和蠟燭,點亮。抬頭看井上的駝揹人仍舊在,看不清臉,但慕香感覺他在看著自己。
沒有路,慕香在跳躍的火光中四下看了看,除了一個三尺見方的洞。慕香用目光量了量,自己應該可以鑽的過去。慕香趴下的時候還在想自己的樣子一定很狼狽,像只小狗,不,是小貓。慕香覺得自己越來越喜歡貓了,白的,黑的,還有看不清顏色的,真是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