唸的聲情並茂,加之又使得慕香觸景生情,說不出的感人,慕香一時間竟痴了
那女子停了下來,終於抬起眼看慕香。許久。柔聲道,你,也聽過這首詞?
慕香聽她突然對自己說話,嚇了一跳,連忙拭乾淚,說道,我雖沒有讀過,但這詞裡寫的,當真悲切,讓人禁不住神傷。
是啊,這首《鷓鴣天》寫出了多少痴情怨侶的心聲,每讀一遍,便覺得萬箭穿心。但是,倘若沒有了這樣的切膚之痛,又怎麼知道自己還活著呢?我還想著有朝一日可以活著出去,不再伺候什麼皇帝,就做我的小女子,和表哥一起,度過餘生。
慕香聽她談起往事,心想,原來也是一個有慘痛過往的可憐人。想這冷宮裡的女子,哪一個沒有故事呢?她們的故事足以編成一本書了,慕香不禁嘆了口氣。
那女子也隨著長嘆一聲,看著慕香,但仍舊目光遊離,續道,這屋裡的都是些可憐人,進來的早晚非死既瘋,還不如一刀殺了的痛快。這就是一座活活的墳墓。說到此,眼淚嘩嘩的墜下,表哥啊表哥,你當初送我入宮就是個天大的錯誤啊,人家說九州鑄鐵成一錯,你這次真的是大錯特錯了,大錯特錯了。
娘娘你
相當初,表哥同我一樣,都是少年心性。老太爺還健在的時候,表哥還時常帶我去廟會,去聽人說書。我二人青梅竹馬,自幼同食同寢,加上兩家又世代交好,再者都是商賈人家,做派超前,對此事也從不忌諱。雖說未指腹為婚,但婚事上早已得到兩家的默許,只欠個形式。後來老爺亡故,表哥一心放在他那偌大的家業上。要我說,什麼家業、什麼富貴,都是虛幻,還是平淡的生活來得實實在在。可表哥是獨子,他卻不這樣想,他想著要繼續擴大家業。如此永無休止,這世上的錢又豈是一家人能賺的玩的?我勸過他,他表面上答應,其實仍舊不聽。哎,可憐我一個人,每日盼著他來看我。
慕香聽她談起辛酸往事,便坐在她身旁安靜的聽。想來她入宮以後,這些話從來沒有對誰說過。像那句詩說的,欲將心事付瑤琴,知音少,絃斷有誰聽?慕香想,或許自己能做她一時的知音,這也是功德一件。
可惜,他看我的時間越來越少,我只能每日躲在閣樓上看著他出門。有時候,他一出去就是三五個月,又不讓我跟隨。我守在府裡,每日只好唱戲解悶。我差人做了許多戲服,每日在閣樓裡唱曲,排遣苦悶。人家說,金屋藏嬌,表哥給我建的這座小樓,卻成了一個籠子。我唱啊唱啊,唱著唱著天就黑了。我換上各種各樣的戲服,扮演不同的角色。我一人分飾兩人,一個是我,一個是表哥。郎君,你好狠的心哪。
她突然痴痴地唱起來,慕香聽到這裡心中突然有些異樣。那女子唱罷,繼續自語。
可惜,我學了那麼多曲子,表哥都從來沒有聽過。我不知道他整日忙些什麼,我跟他鬧,他並不著惱,就哄我。我禁不住他的哄,所以總是一個人又退回閣樓。哎,總之是我命苦。我就眼睜睜看著表哥像是突然變了一個人。直到,他為了和袁家爭鬥,竟執意要送我入宮。
袁家?
慕香突然叫出聲來,她看定那女子,卻不敢確信,等一下,你,你是祁皇后?慕香想起駝揹人告訴自己的故事,又想起自己在袁府看到的閣樓和戲服,難道眼前這個女子就是祁皇后?就是樊不庸的表妹?她,駝揹人不是說她死了嗎?
那女子倒並不驚訝,只是看看慕香。淡然的說道,什麼皇后,那都是騙人的說法,天下永遠都是男人的天下,他們把女人當玩物。可惜女人還是太笨,為了這樣的名號掙來搶去,殊不知,還是尋常人家的女子幸運。皇后,哼,誰稀罕這個皇后。
你真的是祁皇后,慕香想到樊家的慘劇,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
那女子還是自顧自的說,像是和慕香說話,又像是自言自語,皇后皇后,皇帝都沒有了,哪裡來的皇后。進了宮裡,就是入土一半了,再也見不到天日。後宮是個吃人的地方,今天你集萬千寵愛於一身,明天你就是階下囚,後宮的妃嬪還不如妓女。吃人啊吃人,從你的下半身一直吃到上半身,光陰很快將頭髮熬成霜。
慕香怔住,後宮吃人?她自己甚至還沒有察覺到這一點,難道有一天自己也會成為這冷月宮的一員麼?
進了冷宮,不如速死。可是,可是,我還有表哥,表哥還在外面等著我。他們說我死了,都是騙人的鬼話,他們太陰毒了,天下人都被他們騙了。可是,表哥,表哥你也被騙了嗎?你真的不再掛念阮兒了?阮兒還在這受苦啊,表哥,你可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