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裡來的船隻上人人熱淚盈眶,他們是或前或後,聲音參差不齊,揮淚回應:“不晚,不晚,來得好!”
從京裡出來的心,都安定下來。
餘下的這幾天,更見兩邊河岸上人家悠閒自在打魚行路,不像前半程路兩邊幾無人家,就有,也是行路匆忙,面色焦急。
悠閒的,帶著船上人也悠閒起來。
後面幾天,行得很是舒暢。又有綠水紅花可看,彷彿桃源一般。
一早起來,蕭家客廳上坐滿了人。四姑老爺自從京裡回來就處處充當主角,端著他新得的紫砂小茶壺,是他說了又說的話題:“……那尚書見我去,敢不客氣?到底我是大帥的親姑丈,嫡親的姑丈……”
五舅老爺和三姑老爺全在這裡,就是叔公們也在,大家全心不在蔫的聽著,不時嗯哪幾聲。
蕭老帥在書房中,抬眼看外面天色碧沉,正是春末夏初好時光,他卻面上一暗,心事重重。
他接到蕭護命宋衝之先送回的離京訊息已有五天,隨即派出水軍去,第二天又接到護送的人打前站送信,就天天望眼欲穿盼著到江南來的人。
中午心緒不寧,也是一個人用飯。才端起飯碗來,見跟來的一個叫留守的急步過來,老帥心頭一跳:“到了?”
“船再過二十里,就到碼頭。”
老帥把飯碗一丟:“走。”才走到正廳口兒,見用飯的親戚們也都出來。老帥很想勸他們先用飯,再一想自己著急別人也著急,就沒有勸。
蕭老夫人也急匆匆而來,夫妻相見,老帥面色更沉,老夫人唉聲嘆氣:“不是我不帶來,你兒子不給我孫子。”
“你就該打到他給你為止!”老帥生氣的道。
從老夫人空手回來,蕭老帥就和她夫妻在置氣,倒不分房,不過出來進去沒個好臉色。他的孫子,他的謹哥兒,聽蕭老夫人回來說得眉飛色舞,又說得眉開眼笑,蕭老帥就氣不打一處來。
都見過了,就自己這當祖父沒見過。
謹哥兒?不用他們說也是又大又黑的眼睛,又直又挺的鼻子。這還用他們回來說?老帥此時對蕭老夫人語氣也一般:“你不用飯,去作什麼?”
“也許孫子在船上。”蕭老夫人有希冀。
蕭老帥一盆涼水澆過去:“不會的。自己的兒子自己能不知道?他怎麼捨得離開謹哥兒。”見蕭老夫人快要落淚,老帥嘆氣:“你用飯吧,你這幾天擔心兒子也沒有好生用。在碼頭上要是見不到孫子,你必然要哭,我倒心煩。去吧,”
老帥溫和起來。
蕭老夫人這就要哭出來,用帕子堵住嘴嗚咽:“全怪我一時心軟,以為接老帥再同去……”哪裡知道剛走,京裡就出事。
老帥搖頭不能看,又心急去碼頭,當先走出去,親戚們跟上。五舅太太想老帥說的也對,姑奶奶要是在碼頭上大哭,讓來江南的人看著也不好,就勸蕭老夫人回房的好。
碼頭上,老帥早到了。對一江碧水,老帥心潮澎湃。他想兒子,也想孫子,也想媳婦十三娘。面對青山綠山,老帥心中很不是滋味兒。
他一生戎馬,就換來兒子被逼出京;蕭家數代苦戰,就換來皇族還不滿意?老帥濃眉聳起,陡然不滿意起來。
不能讓青山綠水長存的,就不要當皇帝。
正想著,見江面上大船現身。老帥點一點頭,水面上又飛鳥似劃出十幾只中等船隻,船上有人打旗語,引著大船一隻一隻停下來。有十幾只船全是秦亂的,他們抹一把汗水,自己吐舌頭:“幸好在京裡舵把子不讓惹大帥,還真不是他對手。”
蕭家派出幾十只水軍忽然出現在視線裡時,所有人都嚇了一跳。而見他們船大,卻又行得飛快,讓久吃船上飯的秦亂兄弟們也虛驚一場。
現在到了,他們看碼頭上。
整齊計程車兵們林立,碼頭則大得足以同時停下上百隻大船。這要多少士兵才能護衛好?可偏偏蕭家就有這麼多的人。
正中,一個人玄色衣衫,江風吹起衣角,好似吹動英雄豪情。只這一個人獨在中間,不用問,只怕是蕭家老帥。
越遠,越看得出氣勢過人,非同小般。
近了,只看他濃眉厲眸,讓人不敢直視。
有人搭跳板,全是幾丈寬,不比地上小路差。
軍官們先下來,來見老帥跪倒,一個一個地報:“奉大帥命,送姚興獻將軍、魯永安將軍家眷到此。”
“有夫人親戚在此。”
“京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