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村子裡的時候,附近都是田地,蟲子多得是呢,時常被咬得滿手腳通紅,也是不去撓它,過個兩天就沒事兒的。
聽我這麼說,傅寧抒神情平淡,就在床邊坐下,然後開啟盒蓋,用手挖了薄薄的一層,是乳白的脂膏。
他沒作聲,往我看來。
我怔了怔,一陣遲疑,就看他像是要皺起眉來,才趕緊動作,抬手鬆開衣領。我把頭微側了一些,就覺著有手碰了過來。
微溫的指腹貼在我的脖子,慢慢的把藥抹開,沒怎麼用力,動作很輕很慢……並不覺得癢,但莫名的……感覺緊張起來。
陡然的,腦中浮現了那一段——我忍不住想到戲樓那回的事兒,那時摸過脖子面板的觸感同現在一樣。
我想著,就不禁有點兒侷促,本來腦袋昏沉沉的,整個清醒起來了。我忍不住縮了一縮脖子。
別動,傅寧抒道。
低沉的聲息拂過耳邊,卻覺得像撓在心頭。我覺得心裡一陣鼓盪,好像有什麼在裡頭敲打,砰砰地直響。
我忍不住微側過眼去。
隱微的燈火之下,傅寧抒微低著臉,瞧不大清楚是什麼神情,就是感覺很專注的樣子。
好了,傅寧抒忽說,然後抬起了臉。
我不禁慌張,連忙收回目光,而同時碰在脖子上的溫度消失了,然後就有一隻手伸到我胸前來。
我怔了一下,轉過腦袋,對上傅寧抒的目光,驀地一陣緊張。
傅寧抒沒作聲,微低下目光,手去拉整起我的衣襟,幫忙理好後才開口,說了句趕緊睡吧。
說完,他就縮回手,起身把那盒藥膏擱到床頭的鬥櫃,跟著走去把燭火吹滅。房裡暗了下來,就聽他再出聲,問著怎麼還坐著?
我回神,慌忙喔了一聲,扯掉束髮,抖開被子躺下。
方才要閉眼時,耳邊聽見幾聲窸窣,我不禁側頭瞧去,見著傅寧抒往床邊坐下,跟著蓋了平平躺下。
我愣了愣,又盯著好一會兒,發現傅寧抒確實是睡了的意思,就有一點兒的失落。
這幾天,傅寧抒老是晚回來,難得今天能一塊兒就寢,怎麼也不多說句話嘛——我轉回頭,怏怏的閉上眼。
只是閉眼大半會兒,我一直沒有睡得意思。
分明前頭困得要命,後頭這會兒就翻來覆去,弄得我也不知自個兒睡沒睡,反正,渾渾噩噩一晚上,天就這麼亮了。
我打了個呵欠,揉了揉眼,但還是想睡——都已到第三堂課了。前面兩堂,我生生的打起盹,都是讓李易謙給推醒的。
我不禁往李易謙瞥去,發覺他也正瞧來,還眉頭微皺,連忙挪回視線,正了正坐姿,努力的聽講。
這一堂是文先生的課。她站在前臺,聲調溫和的一字一句的說解,關於作文章的法子。
我聽了一段,越聽越朦朧時,忽地才記起一件事兒。
對啦,昨兒個信才寫一半……
那時席夙一說能離開了,一心急沒等字跡乾透,匆促就折起收了。我連忙開啟書箱,找出信開啟。
果然……
有一大段黑糊成一團,只能重寫。
本來昨兒個晚上回去,打算好好的寫完,但我一翻開借回來的書看,就把這個事兒給忘了。
原來那書裡頭都是好幾段短短的故事兒,大部分真是很有趣兒,只是有的寫得什麼意思,我看不太明白,所以一半都還沒看完。
那會兒看不懂的,有幾次想問傅寧抒的,可是他和我一道回來後,中間就沒怎麼開口,一直到睡前。
一想到那時,我不禁頓了頓,又憶起那段,霎時就感覺有點兒……唔,古怪,各處好像又開始要不對勁兒,腦中……
唔,也不知怎地,就只想著傅寧抒的樣子,我想到他那時的目光,心頭一陣發臊。
本來過了這一陣,我已經有點兒淡忘了,不會再看著傅寧抒,就要去憶起來,侷促的不敢瞧著他的眼睛。
可是昨兒個晚上,因為擦藥的緣故,脖子被那麼一碰,又想起來那股彆扭。
「……路靜思?」
肩頭忽然被推了一下,跟著就聽喊聲,我霎時嚇了一跳,有些驚慌的看向李易謙。
「什麼?」
李易謙皺了一下眉,邊收拾著東西,邊道:「文先生上完課了。」
我愣了愣,才恍然過來,訕訕的喔了一聲。
周圍吵吵鬧鬧的,我望前看去,文先生確實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