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輕鳶咬了咬乾裂的嘴唇,遲疑著抬起頭來:“陸離曾經說過,如果我保不住這個孩子,他會掐死我。”
“放心,娘不害你的孩子了。”念姑姑沉聲道。
蘇輕鳶聽了這一句,立刻端起碗,“咕嘟咕嘟”地喝了下去。
念姑姑過來替她拍著背,臉上恢復了笑容:“喝這麼急做什麼?喉嚨疼了是不是?”
蘇輕鳶訕訕地笑了笑,赧然道:“餓壞了。”
念姑姑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她的額頭:“誰叫你先前不肯吃飯!”
蘇輕鳶意猶未盡地舔了舔碗,放在了妝臺上:“娘不要生我的氣……我疼這個孩子,就像娘疼我一樣,自然是生怕它受到委屈的。”
念姑姑微微一笑:“現在怎麼又肯喝了?”
蘇輕鳶仰起頭來,笑了:“現在我知道了,娘疼我,就像我疼這個孩子一樣——所以娘當然捨不得我難過。”
“小嘴倒巧。”念姑姑冷笑了一聲,也不知是讚賞還是嘲諷。
蘇輕鳶嘆了一口氣:“我原先對娘有戒心,可是現在……我能相信的,只有娘了。如果娘實在不喜歡這個孩子,我可以……”
“既然你想通了,這孩子就先留著——以後或許還有用。”念姑姑沉聲道。
蘇輕鳶看著鏡子,點了點頭。
念姑姑笑得很滿意。
蘇輕鳶又將目光投向了食盒:“有沒有點心吃?”
念姑姑想了一想,拿了一隻小碟子出來:“只許吃兩塊!你餓得太久了,吃多了傷胃。”
蘇輕鳶含混地應了,卻飛快地把一碟子點心都搶了過來,狼吞虎嚥地吃了下去。
念姑姑又好氣又好笑,忙把食盒拿到一邊去,生怕她再搶了什麼吃。
兩個小太監送了新的被褥枕頭過來,替蘇輕鳶把床上弄髒了的鋪蓋全都換掉了。
念姑姑扶著蘇輕鳶回到床邊坐下,仍舊將她抱在了懷裡:“今晚,叫先前那個人來伴你睡,好不好?”
蘇輕鳶僵了一下,許久才搖頭道:“可是我已經很累了。”
念姑姑“嘻”地笑了一聲:“我叫他老實些,只是摟著你睡,不做別的。”
蘇輕鳶連連搖頭:“我不喜歡……會睡不安穩的,而且……而且我討厭他。”
念姑姑慢慢地斂了笑容:“討厭他就更好了。以後你還要在你恨的人身邊曲意承歡,若是連一個討厭的人都忍受不了,以後怎麼辦?”
蘇輕鳶想不出什麼話來回答,只嚇得臉都僵了。
念姑姑卻並不理會她的心情,一錘定音:“就這麼定了。你先睡下吧,他一會兒就過來。”
“娘!”蘇輕鳶急得站了起來。
“怎麼了?”念姑姑的臉色有些危險。
蘇輕鳶急道:“我的頭很痛,肚子也難受……我真的需要好好睡一覺……你要我學的東西,我會認真學的——明日再開始,好不好?若是我病倒了,只怕又要給娘添麻煩!”
念姑姑眯起眼睛,盯著蘇輕鳶看了很久,終於點了點頭:“也罷。那你今晚就好好休息,明日可不許再偷懶了。”
蘇輕鳶立刻綻開了笑容:“謝謝娘!”
念姑姑轉身走了出去。
蘇輕鳶的胃裡又翻江倒海地鬧了起來。
疼。
也說不上是哪裡疼,似乎渾身上下從頭到腳,就沒有一個地方是不難受的。
這床上的被褥枕頭都換過了,可是她仍然覺得髒。
不是被褥髒,而是——
一個陌生的男人,抱過她、吻過她、摸過她……
她連那個人的名字都不知道、連那個人的臉都記不住,卻曾在那個人的懷裡,不知廉恥地宛轉嬌吟。
她恨不得把那個人打爛切碎、挫骨揚灰——可是事實上,她什麼都做不了。
照念姑姑的說法,那個人以後還會來。
而她,沒有拒絕的權利。
可她若是接受了……
那樣的她,與青樓裡的那些女人還有什麼區別!
蘇輕鳶心裡亂糟糟地想著,手上不由自主地在身上胡亂抓扯著。光滑如綢緞的肌膚上一道道血痕縱橫交錯,她卻渾然不覺。
記憶漸漸地又開始混亂起來,她隱隱地察覺到了一些不好的苗頭,此刻心神激盪之下,卻已經沒有心力去補救什麼。
也許,她就應該放棄無謂的抵抗,安安分分地準備做母親的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