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嘆了嘆氣,垂下眼,而後再抬眼看元初,眼神裡多了更多複雜難懂的東西:“他知道朕是他爹麼?”
情況不大好,皇帝對自己暗示出的“可憐”似乎一點都不感興趣。他似乎把兩個人格分得很清楚並且真的當作是兩個人來對待。而他關心的焦點也一直只在“初兒”身上。
元初不明白皇帝為什麼會用上“爹”這個於他身份不大合的詞,可還是點了點頭。
心中再對初兒說聲抱歉,真的也好假的也罷,為求自保他都只能順著謊言努力編下去。初兒,你真的死了嗎?你也會變成靈嗎?也會像我跟著我哥一樣跟著我、看著我嗎?想到很多事,元初的情緒也真實地湧動起來。
“那他恨我嗎?”他用的是“我”而不是“朕”。
元初注意到他稱謂的改變,隨即狡黠一笑:“我怎會知道,我是我,又不是他。”繼而卻是冷笑:“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因為初兒他已經死了!”這,也算是實話吧。
皇帝怔怔地,背過身不再說話。
許久的宓靜之後,皇帝才轉過身來,臉上又是威嚴而鎮定的淡笑:“他死了,我便送你去陪他。他一個人會寂寞的。”
糟!元初心中大叫不好,弄巧成拙了!他既想巧妙地給自己突兀的出現並長久對此身體的佔據找個合理解釋,又一時心軟想看在初兒的份上告訴皇帝初兒“不在”了的事實,卻偏偏忽略了自己其實並不瞭解皇帝於初兒的關係,不瞭解他們之間的事,不瞭解他們在彼此心裡的位置就妄自胡言,假設皇帝心裡其實是非常重視初兒的話,剛才自己斷言就說初兒死了,豈不是惹怒龍顏?
可是,皇帝如果真像他現在表現出來的那麼重視初兒,當初明知他被賣入火坑為什麼不出手相救呢?最起碼,明知那是他兒子他也該救啊!亂了亂了!比八點檔的狗血劇還亂!
計劃
最近元初常常在想--人類其實比靈可怕!至少靈不會輕易去害不相干的人,而人類卻不然。
想著,元初面色一悽,眼睛裡盡是無奈和絕望:“寂寞我看他倒是不怕,反正從來都只是一個人。只是皇上讓我去陪他,我去便是,反正我也總是看著他,習慣了。在皇上眼裡,這身體本就是他的,我本就什麼都不是,該去陪他。”一口一個皇上,故意製造疏離感卻是為了博取那麼一點點的同情和愧疚。
滄桑絕決的樣子也不是全裝,他與初兒間太多的相似令他多少有些真情流露。或許這些話,是他一直想同自己的父母說而又從來沒有機會說的,今天換了另一個角度、另一個身份來說。
這其間,元初還想到另一個問題--初兒是不在了,那他的第二人格呢?隨著主人格的消失而消失了?或是仍然像從前洞悉初兒的一切那樣在一旁冷笑地望著自己,然後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出現,取而代之?希望不要是後者!
皇帝無視元初製造的悲慟氣氛,冷冷道:“初兒是死是活,還輪不到你下定論。這幾日你大可放心地好好活著,該怎樣還怎樣。在楊尚風確定初兒生死前,你安全無虞。”口氣不帶一絲情感與溫度。
“楊尚風?”這是皇帝今天第二次提到此人了。為什麼他的生死反而要由這個人來決定?
“你忘了?那個要救你的人,不記得了?他是朕派去的。”一語點破,卻讓原本單純的事染上陰謀的色彩。
元初對這個皇帝感到心驚。原來根本就沒有什麼“一飯之恩”!就這點便能令自己破綻百出了。他剛才承認了第二人知道主人格的一切,但楊尚風那一試卻表明自己根本不知“一飯之恩”為假,言語矛盾,不打自招。微微冒出的冷汗粘在額頭上,沁涼沁涼的。
皇帝笑眯眯地看元初,那笑讓元初直起雞皮疙瘩。
“朕派楊尚風辦事去了。回來還需要些時日。時候到了,你們能再見上面。”
“是。我明白了。若皇上沒有其他吩咐,我便退下了。”總之,先離開。皇帝的壓迫感太強,元初心緒已經微亂,他知道自己急需調適。
“你就不好奇朕派他做什麼去了?”皇帝卻似乎並沒有讓他離來的意思。
“不好奇。那是皇上的事,不是人人都能好奇的。”
皇帝笑:“你倒識趣。不過,朕既然說了,便告訴你。楊尚風給晰兒找藥去了,幾日便能回。”
元初苦笑,這皇帝究竟想幹嘛?既不殺自己,卻又用種種事情來不斷暗示自己離死期不遠。他……究竟想幹嘛?
費力拍拍腦袋,元初覺得有些昏沈:“是,知道了。我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