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道士清雅從容的臉上停留了一瞥。
幾個兄弟看著大咧咧,但在跟虛言合作的過程中,他們也一點一點地發現了不對勁。
如果說以毒攻毒給獄卒下藥劫獄是道士早有準備的因勢利導,等摸回周家院後的分組偷襲更顯蹊蹺。
細心的邢老四一直跟著道士,按他的所說,道士功夫平常,但與人交手突進甚快。夜裡廝殺未看分明,但天明收拾四十三具匪徒屍體時,卻發現了約摸半數,死得詭異,無傷無痕。
白露曾偷講的朱媽媽放藥引蛇,應當也和虛言脫不了干係。
虛言並不是象他自稱的那樣,只是一個粗通醫術的遊方道士。
杜玄霜偷看虛言的眼神,周曼雲留意到了,她猜著可能是道士的有些首尾沒收拾乾淨,被盯上了。
反倒是做妻子的白露,遲鈍著,她的手只顧緊緊地抓住杜玄霜,一臉擔憂,道:“二哥,這些壞人不會再來一次吧?”
“應該……不會。剛剛邢老四打聽了訊息,在昨晚原本困在西灣的役夫也跟人犯一樣逃得一乾二淨,豐津縣已派了人往府城報信。”
“紮在西灣的駐兵號稱千人,吃著空餉,實數不過八成,昨晚在這兒也大約填進了半百。張紹雄要是不傻,看到門口堆著的屍體,不會再來了。”,虛言朗聲回答,西灣駐兵情況他摸得很熟,門兒清。
杜玄霜的眉擰到了一處,雖然大夥兒都猜到了豐津兵匪一家,但虛言這麼指名道姓說著,也過直接了。
他們幾個畢竟是大陳的兵,在邊關殺的都是外族蠻子沙盜馬賊,昨夜殺戮的狂熱到這會兒退了,雖不悔,但一想到死的那些人十之**也是兵,直覺得噁心。
“應該是不會再來的!”,坐在角落的周曼雲輕聲地說著,說給自己聽。
孃親的傷情安穩了些,她的心也定了許多,也想通了些前世舊事。
如果依著前世猜今生,張紹雄應當也沒有把周家滅門的意思,他會在最後關頭前來緝匪,在被殺破膽的周家面前當足了“救命恩人”。
前世在泰業初幾年,霍城周家就象是被張紹雄圈養的肉牛,予取予求。只一封書信,就能讓祖母和大伯孃收拾了一堆財物供上報恩,直到他死了。
姓張的是隻粘上就甩不掉的螞蝗,一向淡泊的二伯孃曾在曼雲的面前憤怒地罵過,曼雲印象深刻。
想來他對周家所謂的恩情,前世今生都一樣,不是救命,而是“不殺”!
周家對張紹雄的“納貢”是在祖父去世之後,長姐曼華的死與張紹雄就脫不了關係,她們竟然還能如此?
周曼雲細捋了下始末,還是有些想不通,更覺燒心。
大約辰時初,據說在匪亂從後院起時就被幾個忠僕護著去尋救兵的周檀回來了。
周檀先是跪在周夫人的床前痛哭自責求死,接著又和自請下堂的閔氏相對而泣了半天,然後吃不住勁,暈了過去。
按他身邊長隨周長德請罪之言,是他們見勢不妙,打暈了四爺硬架了走,夜裡沒法出城,躲到天明回來了。
這說法按前世對四伯的印象還算實在。他雖懦弱但對妻兒還是看顧的。
“只是臉皮薄了點,大難臨頭,男人拋妻棄子先跑,不是天經地義?“,周曼雲迷迷糊糊中嘴角嘲諷一笑,縮在杜氏腳邊的小身體輕輕地翻了個身。
妻可再娶,兒可再生,他們是擔當繁衍家族使命的“男人”,他們是“爺”!
可咱也不求他!
夢中再次在夏口逃亡的周曼雲從狂奔的馬車車廂裡鑽出,持劍對準車轅,狠狠地,親手斬斷……
在周家一片還未洗盡的血氣中,一堆人一直滴水也飲不進,周夫人更是聽說吐了四五次。幾個孩子中也就只有這個吃得肚子溜圓,還睡得香甜。偏睡前還會囑咐人在她小睡後叫起她來照顧孃親。
“比我當年強多了。”,虛言望著眼前粉紅色的小臉上輕合的眼睫,心中一嘆,濃濃的羨。
從熟睡的女孩身邊走到周家門口,彷彿再次從仙境走向了地獄。
夏季正午的烈日之下,堆在周家門口的屍體有些已散出了**的氣息,令人作嘔。
杜玄霜正站在門口,等著義莊化人場的拖屍人將屍體帶走,顯然那些“匪徒”的屍體是沒人要的了。
走到玄霜身邊的虛言打量了下屍堆,輕聲道:“多謝!”。
此前在他查驗屍體時,就發現發現很多因毒致死的屍身上已多了許多橫七豎八的利器傷,血肉翻卷。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