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澤長長地嘆了口氣,回頭望了望室內臨時擱上的一張矮榻,邁著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直到撲通一聲跪踞在了榻邊。
“娘!孩兒不孝!”
側臥在榻上的徐後緊揪著胸間衣裳赫赫地出著粗氣,紅透雙眼可怕地凸著不錯眼地直盯著眼前面容憔悴的嫡長子。透著恨不得立時咬死他的神情。
真的不孝!蕭澤的手顫抖地撫過了徐後微微發燙的臉頰,又再將親孃的手握在手中,臉上淚默默成行。
曼雲生產前,是他按著她的交代在西暖閣的門窗都噴塗了毒素,在閣中待命的一干人等都服過解藥。呂守給徐後上的茶中也放了些緩毒劑,但是她卻幾乎沒喝。身為人子,他親眼看到了,但卻在徐後摸上隔扇雕花時選擇了殘忍的閉口不言。
如果徐訥再晚些出現,再晚些給徐後服了救急之藥,現在他要面對的就將是一具冰冷的屍體。
只是現在還活著的徐後並不好受,今後就算苟活下性命估計也只能如了箇中風偏癱不起的患者。對於原本徐娘半老的貴婦人來說,今後只能在榻上苟延殘喘度日可能會比死要更折磨。
“從前晞兒姐弟幾個出生,我都只要當了姍姍來遲的父親就好……今日,我親眼見了她生產的不易,就更憐母親生養我們姐弟幾個的辛苦。才發現我一直都為你做得太少太差。若孩兒能早些想法解了孃的心結,又何至於此?”
蕭澤從父親母親兩邊都曾聽過內容相似但觀點不同的往事真相。
可以說,在此前蕭澤的理智分析中更厭惡徐後的愚蠢固執。他怨她不能放下心結好好過了日子,非要找麻煩揭了舊日瘡疤;怨她毫無母儀天下的氣度無法寬仁地對待了小六與曼雲;怨她在他重病之時居然視他如同棄子,以至於迫得母子不得不反目成仇。
但就在此前不久,蕭澤剛抱過個剛斷了臍帶的小血娃子,剛親手清水拂身將他洗了乾淨,仔仔細細地盯著流水幫他包上了厚實的襁褓。
天下無不是的父母,曾經以為是錯誤的話,現在想來仍是對的!醜陋、愚笨、心思陰暗、不識大體……再錯得離譜的女人就算自絕於天下,也終究是自己的親孃。
蕭澤將徐後的手擱在了自個兒的臉上,不管徐後能不能聽清他的話語,依舊娓娓地輕聲解釋著前情。
“兒臣提醒過母后,您能給李榷的,父皇也能給。而父皇能給他的,你卻給不了。相對於李家出個未來的皇后,李榷更重的是做了彪炳青史的名相。所以,他根本不會在乎父皇選定的最終繼承人是由誰生下的,關係國本的大誥他也有參與,只是謙隱在了裴相之後……”
徐後讓夔長老放出召喚徐牟的響箭後,蕭澤勸慰著曼雲再耐心等待的並不是蕭泓而是李榷。他隱覺徐後言之鑿鑿已被收買的李相其實還藏著一手,或者從根子上仍是聽命於遠在城外的皇帝陛下。
果不其然,此前長公主蕭婉連用公主府與東宮令符叫不開的城門,在李榷看到蕭泓拿來皇帝金符之後順順當當地就開啟了。
“說到底,我們都被父皇算計了!”
雖然蕭澤只向蕭泓匆匆問了幾句,但已能得知郊祭在外的皇帝陛下已運籌帷幄地盡殲叛兵,毫髮未傷,甚至很多隨駕大臣還不曉得曾有險事發生。(未完待續。。)
第342章 避之不及
不知過了多久,玉瀾堂外隱隱傳來的喧囂沉寂入一片寒涼,仿若天將永夜不再復明。
“哥!”,東隔間的門扇外猶豫地響起了一聲喚。
黑暗中,跪坐在徐後榻前的蕭澤緩緩地扭過了頭。
原本在大局已定得以歇息的時候,蕭泓打算立即奔回到妻兒的身邊。但是在見到東隔間門外呂守僵如鬼差似的表情後,他的腳步卻不知不覺地先邁向了相反的方向。
蕭澤起身欲動,但還沒等揉開了發麻的雙腿,就被弟弟牢牢地抱得死緊。
“哥,謝謝!”
歸來時的緊張局勢和初為人父的興奮交織著,讓人腳步飄忽,聲音發顫,行為舉止也都如浸在一團燥熱之中。直到這會兒靜了下來,蕭泓才記起要對著護下自家妻兒的兄長衷心地道聲謝。
應該答什麼?蕭澤張了張嘴,最後只是茫然地地望著對面西邊房間裡透出的隱約燈光,反手拍了拍弟弟的結實後背。
“你受傷了?!”,蕭澤的手伴著濃濃的質疑立即收了回來。
蕭泓不好意思地嗯了一聲,解釋道:“已經是前一陣子的舊傷了。”
幾個月的時間,跟蹤著擄走了徐羽的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