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有人開始挑著石灰在做準備了,估計那些有限的棺材裡頭裝的都是一些有貢獻的人,更多的便是草草了事。
查文斌既沒有撒紙也沒有焚香,反倒是扯著嗓子開始唱歌,那歌聲悠長且又哀怨,在這山谷間久久迴盪,聽得叫人不得不放下手中的事情靜下心來跟著那道士一塊兒在心中默默的唸誦:
“伏以,三塗拷對,六道循回。生於萬國九州島之地,出於五嶽四瀆之中……悽悽慘慘,使用錢財那有;謳謳歌歌,穿吃衣食並無用……冷清清,餓渴難忍;淚汪汪,苦痛傷情……”
這便是道家的《嘆文》,有一些道士在做法的時候也會吟唱,是一種超度用的樂律,此刻它更能代表查文斌的心境,這麼多條生命,他一個人又能為誰超度?又能為誰送上一程呢,只有哀歌一首,讓這些亡靈們能夠放下心中的怨念早日去到輪迴罷了。
現在的墨林水庫已經沒有當年的光景,這地方在九十年代後期曾經被選作是安縣的垃圾填埋場,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又放棄了。很多人說那個地方邪門的很,就算是大夏天的進山,才到入口處就能感到渾身的毛孔都在收縮,冷得叫人直打顫。一直到現在那個地方都是沒有人去的,安縣的本地人都知道墨林鎮是個禁地,當然只有很少的人真正知道那個下面曾經埋葬著多少亡魂。
爆炸掀翻了周遭的山體,一切的秘密都會重新埋於地下,這是一個結局嘛?也許對於有人來說是的,但是對於有些人來說這僅僅是一個開始。
天下無不散的宴席,回到家中的胖子那天晚上就做了一個夢,他夢到黑白無常來牽自己的魂魄了,還說跟他倆幹了一架,一大早的準備就讓查文斌給他解夢。
來到院子裡一看,三個人正憂心忡忡的坐在一塊兒,胖子嘴裡啃著饅頭咋呼道:“我昨晚上夢到鬼了,查爺給算算是不是老子要發財了,都說夢是反的。”
“你來晚了,在那排隊。”風起雲道:“我倆也做夢了,是不是黑白無常準備收你走啊?”
“你小子也開始玩神棍了?”胖子剛一笑卻又愣了一下道:“怎麼,你們也一樣嘛?”
風起雲對著查文斌瞟了一眼,後者接過話道:“昨晚你們都睡了,我這心裡煩的不行就起來解悶,恰好當頭接連看見了三顆流星從我眼前劃過,弟兄們,不是查某不好客不重感情,是咱們的時間和緣分到了,我給三位算了算,如果繼續待在這兒一月之內恐怕會有血光之災。”
沉默,沒有人會覺得這是一個玩笑,任何人在查文斌的生命中都註定是一個過客,現在他更加覺得屋子裡的那個女人一開始讓她嫁給自己就是個錯誤。
胖子走了,葉秋風起雲也走了,沒有人會抱怨,也許這個人此生還會再見,那一定是到了自己生命的盡頭。他重情、重義,所以他們不願意讓他有遺憾,商量好的一樣,吃完那頓簡單的早飯以後,查文斌回到了自己那間小屋裡,而他們則在石橋上轉過頭來看了那間小屋最後一眼……
“記住,我們永遠都是你的弟兄,再見了,查文斌,或許會再見,或許再也不見!”
胖子這個人物在很多年以後,我試圖去尋找,但是去石沉大海沒有一點音信,但是查文斌在他們離開後那段日子每隔一段時間都會有人寄錢來,並且都是不菲的數額。這個習慣一直持續到後來河圖離開,河圖說他師傅這一輩子在物質上其實從來沒受過委屈,只是他這個人對於金錢的概念太淡泊了。那些數字中的大部分又都被他以各種方式散了出去,而他自己則一直守著那間小屋一直到後來因為我外公的關係才重新出山。
那幾年的查文斌應該是痛苦的,他並沒有獲得自己想要的生活,86年秋我出生了,而在那一年,查文斌的妻子鈄妃再次懷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