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劉良輔剛才還在和自己推杯換盞,現在多半已葬身火窟,所以才有點唏噓感慨。
等回到案情本身,他立刻打點起精神,暗中觀察著站在另一邊的薊遼總督楊兆、總文案肇事車。
曾省吾、張小陽得知總督府大火,立刻就從欽差行轅趕過來了,楊兆正陪著他倆說話,裝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
“曾shì郎,張公公,這真是飛來橫禍!老夫身負邊防重任,在密雲戰戰兢兢夙夜憂惕,不敢有絲毫懈怠,卻不知為何獲罪於天,竟遭此火焚之劫難。^^ ^^mfxs”
曾省吾和張小陽不知就裡,也不曉得火場裡頭有沒有人,拿些好好話兒寬慰他幾句。
戚繼光也從驛館趕來,指揮戚金和幾名親兵幫著救火,這位大帥在總督面前表現得十分積極,甚至自己端水衝在最前面。
趙師臣則心情極好,咬著牙齒瞧著熊熊大火,心頭早已樂開了花,聽楊兆如是說,便奉承道:
“東翁,以學生看來,這場火雖大,只燒了劉先生的居處和總督府相鄰的兩三間房子,並沒有大的損失。而且上頭火焰熊熊,下頭便是大地,從卦象上看是上離下坤的‘火地晉’之象,卦辭‘光明磊落,延同類以升進,厚禮廣思,大明接物,自沼明德,’猜想東翁不日將有升遷。”
哈哈,楊兆一陣乾笑,又故意道:“借趙先生吉言。獨不知劉先生是否逃出,老夫心中仍是不安得很。”
“非也非也!”
徐文長笑盈盈的走過來,搖頭嘆息道:“趙先生雖讀易經,卻未曾精研。這院子燒得火焰熊熊,的確乃離火之象,但火下面不是乾地,而是燒化的雪水……”
確實如此,曾省吾、張小陽抬眼看去,院子裡頭本來積著很多雪,被火一燒都化成了水,又有兵丁救火潑的水,上頭房子在猛烈燃燒,地下卻是一片澤國。
徐文長故意頓了頓,這才皺眉道:“所以此乃上離下坎,‘水火未濟’之象,卦辭雲‘未濟卦火在水上,二氣不相交,諸事不利,有困厄’,楊總督、趙先生,兩位還是提早準備,小心有困厄之苦哦!”
這時候人都對易經yīn陽之說有幾分似信非信,聽得徐文長這番話,楊兆的臉sè一下子就變得不好看了,趙師臣嘴巴鼓嘟兩下,終究沒找到說辭反駁徐文長。
曾省吾則看了看火場,若有所思。
轟的一聲,房頂被燒塌了,整個的倒塌下來。
曾省吾、張小陽都掩著臉往後退了兩步。
撲起的煙塵四下飛騰,戚繼光、戚金兩位被弄得滿臉花,兀自呼叫親兵撲火,比總督府的兵丁還要積極,戚繼光身上穿的舊戰袍都被火苗燎起了幾處焦黑的破洞。
“戚帥,不必白費力氣了,”秦林忍不住發話,把戚繼光往後拖了幾步:“你在這裡費力撲火,指不定什麼人還巴不得火燒得大些呢!”
“哪裡,哪裡,欽差大老爺說笑了,”戚繼光把腦袋垂得低低的,在場的無論薊遼總督楊兆、兵部shì郎曾省吾還是錦衣衛掌南衙秦林,他一個也不想得罪。
可憐又可敬的戚大帥啊!
趙師臣聽得秦林話中譏嘲之意,馬蜂眼瞥了瞥徐文長,又瞅了瞅秦林,嘿嘿冷笑:這一把火,把劉良輔連人帶房子燒成飛灰,就算有什麼底賬也片紙不存,說什麼老子有困厄之苦?你們能找到證據嗎?
劉良輔所居小院是木結構,背後挨著的又是總督府放馬匹草料的倉庫,大火足足燒了一個時辰才被撲救下來。
或者說,根本就是所有能燒的東西都燒得精光了,火焰才自己熄滅的。
非但劉良輔的小跨院燒成白地,總督府相鄰的幾間房子也遭了殃,幸好撲救及時,火勢沒有進一步蔓延。
不知道劉良輔的下落,在場所有人都關心他在不在院子裡,抬腳就朝裡面走。
“且慢!”秦林將手一舉,不容置疑的道:“除了曾shì郎、楊總督、張公公和本官的人,其餘人等一律不準進去,以免破壞現場!”
趙師臣第一個跳起來反對,豺狼嗓門難聽之極:“憑什麼聽你的?這是弊東翁的總督府!”
楊兆也想相幫,不料曾省吾板著臉,冷冰冰的道:“欽差辦案,趙先生還是不要妄自非議的好。”
楊兆、趙師臣心頭打了個突,瞧著曾省吾不像說笑,趕緊閉上了嘴巴。
“秦將軍,你儘管放手辦案,本官相信你破案緝兇的本事,”曾省吾衝著秦林拱拱手,神sè間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