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拿這次來說,汪氏見到丈夫的屍身,既沒有撫屍痛哭,也沒有喊冤叫屈,只是一反常態的朝表弟加姦夫的身邊躲,這是否就能說明她是殺夫兇手?
不見得。
若是新死之人,倒也罷了,齊曹已死了大半個月,死後人體攜帶的細菌等微生物大量繁殖,屍體迅速腐壞,被水浸泡膨脹成一個龐然大物。全身各處空腔和人體組織充滿了汙濁氣體,面部腫得和籃球差不多,嘴唇外翻跟非洲大猩猩有一比,眼睛像乒乓球似的暴突出來,七竅處粘稠汙穢的液體流出……
這麼可怕的樣子,完全和生前判若兩人,就算是恩愛夫妻也做不出“撫屍痛哭”這種事情來。
相反,面對這樣一具可怖的、散發著中人慾嘔的臭氣的巨屍,要是哪位影帝竟敢當眾表演撫屍痛哭的把戲,秦林倒要百分之百的認定這傢伙有問題,毫不猶豫的把他抓起來。
想了想,秦林斟酌道:“如果真是汪氏和杜仲殺害的齊曹,她怎麼敢幾次三番的去州衙要人、鬧事,把這看成賊喊捉賊的話,也有些說不過去。”
陸遠志搓著手冥思苦想,半晌才猶疑道:“方師爺知道我們撈起這具水漂屍的年紀、身材、性別這一點,現在倒是有了解釋,因為汪氏去衙門要過人嘛可方師爺交不出人,咱們把屍首撈起來交給他,卻又不要,這就更奇怪了,他不正好拿屍體交給汪氏,堵她的嘴嗎?”
看來,只有當面對質這一條路可走了。
汪氏曾說丈夫是被張磊、王勝兩個捕快叫走的,之後就不知所終,秦林便帶領眾人再一次去了州衙。
走到衙門口,太陽剛剛升起,把照壁上公正廉明四個大字映得熠熠生輝,而秦林見了此情此景,只是哧的一聲笑。
也不叫兩邊衙役通傳,秦林率眾長驅直入。
興國州知州姓胡,公座上胡大老爺頭戴烏紗帽,身穿青袍,腰繫銀鈒花腰帶,胸前白鷳補子,白白胖胖的一個人,睡眼惺忪,正望著房梁打呵欠。
一個呵欠沒打完,看見一群錦衣衛和幾個貴公子不經通報就闖到公堂上來,這知州驚得把呵欠吞了回去,大睜著眼睛問:“你、你們是什麼人?”
“錦衣衛百戶,為殺害人命、意圖破壞朝廷新政之案,特到大人衙門提張磊、王勝兩人,與死者遺孀當堂對證”
秦林說完,陸遠志就一拍大腿,暗暗讚道:妙啊,本來錦衣衛不能插手地方普通人命官司,秦哥把事情說得和萬曆新政掛上勾,錦衣衛就有權查處了嘛。
胡知州圓睜著兩隻眼睛,支支吾吾不知道怎麼回答。
方堂進方師爺從後堂轉出來,附到胡知州耳邊嘀咕了幾句,目光朝著秦林陰險的一瞥。
“好個招搖撞騙的傢伙”胡知州厲聲喝道:“你既然從湖廣千戶所調去南京任職,興國州就輪不著你來管,什麼時候過路官兒也可以插手本地的事情了?大明律上有這條嗎?還不快走,本官便要參你妄自尊大、目無地方官衙、擅自插手州縣公事的不法行為”
方堂進陰險的笑著,兩片老鼠鬍鬚抖了起來,駐外的錦衣衛雖然權勢極大,也不過和地方文官分庭抗禮,實權則稍有不如,其實是互相制衡的局面,憑錦衣衛的過路官兒想要壓倒本地的從五品知州,這就有所不能了。
江敬、江懋對視一眼,就要替秦林出頭。
看到江家三兄妹朝著這邊連連冷笑,方堂進心頭忽地一驚,知道上了他們的當,乾脆橫下心,搶在他們開口之前先說道:“本州的錦衣衛小旗馬上就帶人來了,到時候落下招搖撞騙的罪名,哼哼,傳言出去可就不好說了……三千兩啊三千兩,嘿嘿”
江家三兄妹聞言氣不打一處來,江懋想痛罵這狡猾的師爺,卻被大哥江敬拉住了,神色鄭重的朝他搖了搖頭。
江紫壓低了聲音:“總督胡宗憲的公子被清官海瑞折辱的事情,三哥都忘了嗎?爹爹為‘丁憂奪情’的事情,已惹來天下清流的非議,要是咱們在這個節骨眼上……”
江懋恍然大悟,已有胡宗憲公子被海瑞整治的前車之鑑,他們又確實拿三千兩銀子說事,本來為了暫時騙過了州衙好去富池鎮查訪,如果這方堂進真的把這件事拿出來誣陷他們,卻也難以辯駁,憑空落下了汙名,對方反而沽名賣直,別人還要說他是海瑞第二呢
難道就奈不何這陰險狡詐的錢穀師爺了嗎?
江南煙雨 113章 溺死手套
113章溺死手套
大堂上相持不下,只等了一會兒,本州駐守的錦衣衛小旗就帶著麾下十名校尉,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