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已經十幾年了,我現在還敢那麼肯定自己是一個好人嗎?我不知道,但我肯定在老街坊的眼裡,我絕對不再是那個好青年了。但我不是一個壞人,這也許對很多人來說還不夠,但對於當了十年警察的人來說,能夠大聲這樣毫不臉紅地說出來,真的不多。
作為警察,我知道,善惡雖然只有一念之差,但好人和壞人卻應該是黑白分明。
我是好人,於是我去當警察,當了十年警察,我只能告訴你,我不是一個壞人!
沒有什麼職業比我的職業更需要分清好人和壞人。幹了十幾年警察,當我認為自己已經練出了火眼金睛,一眼可以分辨出好人和壞人的時候,我卻無法肯定自己是好人還是壞人了。
自從看了電影《便衣警察》,情節雖早已經忘了,但那個主題歌“少年壯志不言愁”就從來沒有離開我的嘴巴:
幾度風雨,幾度春秋,
風霜雪雨化激流。
歷經苦難,痴心不改,
少年壯志不言愁。
金色盾牌,熱血鑄就,
危難之處顯身手,顯身手。
我就是旁若無人高聲唱著這首歌進入警察大學的,那幾年無論洗澡走路操練,我都會哼哼這首歌。這首歌給了我無窮無盡的力量,也給了我任意發揮的幻想。大學畢業時,我是各科都以優異成績離開學校進入廣東省公安廳的。廳長在迎接新幹警的會議上特別強調:全世界每個國家都有警察,但只有中國的警察的全名是“人民警察”。廳長笑著強調:今後我們不搞繁文縟節,開會彙報都言簡意駭,該省略的就省略,不許拖泥帶水、囉七八嗦,但是有一個名詞不能省略。那就是不許把“人民警察”省略為警察!
幾十個新幹警都笑了,是自豪的笑。從此我開始了自己終生追求引以為豪的職業……人民警察,從此我開始了抓壞人保護好人的生涯。
然而回到我自己身上,好人和壞人的界限卻越來越模糊。最後終於模糊到我不知道自己是好人還是壞人,模糊到我再也不敢公開唱那首“少年壯志不言愁”的主題歌。
如果我是壞人,那麼壞人們為什麼怕我恨我見了我拔腿就跑?可是如果我是好人,那為什麼那麼多好人見了我也露出害怕和鄙視的神情,而且都躲得遠遠的?
如果說我可以對路上街上人的眼光熟視無睹,對男女老少的議論置若罔聞,但我卻無法忽視王媛媛和楊文峰對我的看法。我喜歡王媛媛,在我的心中她已經近乎女神。在廣州這個地方,外表和內在的美麗同時具備不但沒有必要,而且沒有可能。由於工作關係,我見過上到副省長的美麗情人,下到價廉人美的新市髮廊賣淫女郎,我知道在這個城市每一個漂亮點的女人都在出賣什麼,大多靠出賣身體,也有些靠出賣良心和靈魂。可是這王媛媛卻完全不同,她活在理想和事業中,她不同流合汙,出汙泥而不染。
在剛剛接觸她時,我也根據廣東的省情想當然地判斷出她一定是靠出賣什麼而維持她昂貴的衣服和裝飾品,我甚至利用自己所學對她作了暗中跟蹤和調查,結果讓我陷入對她的崇拜和愛戀之中。她的脫俗的美貌,她和這個城市格格不入的個性和絕不同流合汙的高雅深深迷住了我。
然而除了從我這裡獲得一些刑事案件的資料外,她對其他包括對我本人沒有興趣。這點我還是看得出來。在她的眼中,只有挖掘事實,跟蹤報道和採訪,她對這個城市的其他女人們感興趣的事好像不太感興趣。不過我對她一直痴心不改,當然我知道,她一直沒有男朋友,她好像對所有的人都緊緊關著心扉的大門。不過只要她一直沒有男朋友,我就可以一直懷著希望這樣若即若離地等著她注意到我這個人,而不是我提供的資料。
可是我怎麼都想不到,王媛媛編輯組裡來了個四十歲的楊文峰,就算沒有長著個偵探的眼睛,我也能夠看出來,他們兩人很快就搞得火熱。而最讓我不解的是,竟然是王媛媛在主動投懷送抱。
我哪一點比不上楊文峰?有一次瞅準個和媛媛單獨相處的機會,我不客氣地質問她:媛媛,你年輕漂亮,又能幹,追求你的人都快排隊了。可是你為什麼單單挑上楊文峰?
“楊文峰怎麼啦?”
我不是說楊文峰有什麼不好,可是他也沒有什麼好呀,他比你大了十歲,而且要不是你把他從發行部調到自己的編輯部,他只不過是一個搞發行的苦力而已。
“這我可不愛聽,”王媛媛滿臉不高興地打斷我,“他那職業怎麼啦,總不比你的職業差勁吧?”
這話我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