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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部分

“我兄弟是新四軍,是排長……他一定會來救我的,他殺了七十多個鬼子哪。我在這等著他呢……”姐姐的聲音彷彿從悠遠的山谷中傳來的迴音,模糊的,卻一遍又一遍的在順溜的耳邊響起,那個曾經代替母親將自己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那個在世上的自己唯一的親人,那個一直以自己為榮可以分享自己痛苦快樂的姐姐,那個已經離開自己永遠也見不到的姐姐……而此刻,那個殘害她的兇手卻站在汽船上,因為戰爭結束而不用承擔任何責任。

碼頭上,汽笛聲響起,滿載著日軍降兵的汽船漸漸離岸了,文書說,這把槍的射程只有六百米,伴隨著汽船的遠去,瞄準鏡中的目標變得越來越小,很快就要超越射程。

可順溜的準星卻仍然執拗地追蹤著坂田,但卻始終沒有扣下扳機,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這麼做,小武、班長、排長、三營長,他們如果活著,會怎麼做?他們每一個人都有資格讓順溜付出生命作為報答,可是他們卻在臨死時,毫無要求。

甲板上,坂田慢慢地來回走動著,最終扶欄而立,那醜陋的面容看起來是那麼讓人噁心,看著離他越來越遠的陸地,看著凝定在自己準星中的目標,順溜似乎終於下定決心,扣下沾滿汗水的扳機。

“砰!”槍聲悠揚悅耳,如同一聲淒厲的鳴叫,猝然劃過晴空,槍聲響起的同時,汽輪上一面高高飄揚在船桅上的旗幟應聲落下。

甲板上,坂田聽到槍聲,似乎明白過來什麼,茫然地向聲音響起處望去,而同時,整個船上的日軍傷兵,也紛紛抱頭鼠竄,口中不斷地大喊著:“不好了,有敵情!有敵情……有人想消滅我們!”

槍聲同時震撼了在碼頭上負責排程的李歡,聽到槍響的第一時間,他就跳進掩體,大聲喝令道:“新四軍來了,那個瘋子來了!快找到他。”

命令聲中,國民黨官兵紛紛東張西望,驚恐地尋找順溜的伏擊位置。但是望來望去,卻始終沒有發現人影。

“這是為了小武,他不過是為我揀了點子彈而已,他一槍都沒開過。”順溜默默地在心中唸叨著,拉動槍栓,將子彈推上槍膛。

“砰!”槍聲再次響起,掛在桅杆上的另一面日本軍旗應聲落水。

“這是為了班長,他只是想救那個孩子,孩子的父母已經被毫無理由地殺了,他不忍心讓人家絕戶。”再次拉動槍栓,滾燙的彈殼蹦跳著滾到一邊。

“砰!”又一聲槍響,戰旗鬆垮著低垂下來,在繩索的牽動下不斷地晃動著。

“排長說,如果他戰死了,讓我獨自頂到天亮。”槍聲中,順溜只覺得自己的眼睛熱辣辣的,原本清晰的景物一陣模糊。

“砰!”師團旗如同枯葉般搖曳著飄落。

“營長死前一直告訴我別緊張,他說別讓管他,耐心找狙擊手。”胡亂擦了一把眼淚,順溜唸叨著為自己換上彈夾,再次瞄向越來越遠的汽船。

懸掛在汽船上的軍旗、戰旗、師團旗、聯隊旗陸續被擊斷。斷旗牽著旗繩滑落水中,在水面上死魚般地飄蕩著。

甲板上,接連不斷的槍聲讓場面為之大亂,一直矗立在欄杆旁的坂田被滿甲板亂爬的日軍傷兵撞了一下,差點栽倒。他登時大怒道:“混賬!怕什麼?我們是日本軍人,是武士!都站起來,全部站起來!我們已經放下武器,他們卻背信棄義!我們手無寸鐵,他們卻向我們開槍,這是對我們的汙辱!都站起身子來,站直嘍!我們繳了槍仍然是軍人,寧死不辱!”

在坂田的怒吼聲中,原本慌亂的日軍驚懼地站起身來,戰戰兢兢地迎向子彈射來的方向。與此同時,船上的大喇叭也突然響起日本武士之歌:飄落的櫻花是我們血,初升太陽是我們的魂……

聽到歌聲,坂田立刻昂首高唱著:“我們像利劍出鞘,我們像駿馬奔騰……”

傷兵們紛紛受到鼓舞,立刻全部昂起頭,迎向槍聲方向,齊聲吼叫道:“死亡是醉人的醇酒,把我們帶到美麗天堂。啊,武士!啊,刀鋒……”

水塔上,敵人囂張的神態清晰地落入順溜的眼中,聽著這不斷傳來的歌聲,看著昂然列隊站在甲板上的日軍,順溜表情冷淡地再次舉槍射擊。

“砰!”槍聲響起,船頂上那隻大喇叭突然一歪,赫然被打出個大洞,原本莊嚴的軍歌變成一種古怪滑稽的聲音,嗚嗚呀呀,如狼嚎鬼哭。

坂田怔住,眾日軍也全部噤聲,一時間全部呆如泥塑,歌聲也同時戛然而止。

岸邊掩體內,一直耐心地搜尋著四周的吳大疤拉循著槍聲看向不遠處的水塔,立刻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