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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部分

“怕什麼?讓她幹!給她個爭取的機會!”麻判官故意提高嗓門。

晚上,謝蘿把麻判官的話告訴葉濤後,說道:“要不要寫個摘帽的申訴交給麻判官?”

“有這個必要嗎?”葉濤皺著眉,十分猶豫,“哪個人摘帽子都不是自己申請的。”

“這段時間我幹得挺賣力氣。”

申請摘帽總是進步的表現吧?謝蘿天真地想,過去人們要求入黨不是也得幾次三番地寫申請嗎?寫得越多越顯得積極,領導才會優先考慮。這麼辦,寫一個簡單的書面申訴,請教導員轉管教科?反正,寫了沒什麼害處。

葉濤不以為然,他在勞改單位混了多年,覺得寫這玩意兒沒什麼結果,搖著頭說:“白費勁!這些人官不大,僚不小,申訴交上去不是石沉大海,就是給你壓上半年三個月!”

“要是不寫,這輩子恐怕也摘不了!”謝蘿不同意葉濤的觀點。葉濤不忍心掃她的興,兩個人寫了撕,撕了又寫,鼓搗半夜。第二天,交給教導員一份五百字的申訴書。

一天天過去,什麼動靜也沒有。天氣還是那麼燠熱,沒有一絲風,坯場上的磚坯捂出一層白毛。教導員和磚廠的幾個隊長趕鴨子似的催著這幫男女幹活,三句不離一個“快”字,催得人人頭暈眼花。時至月中,哪家的白麵都消耗得差不多了,誰的肚子裡裝的都是發黴的玉米麵。那東西吃在嘴裡是辣的,進了肚裡便成了火藥,一點就著。坯場上乒乒乓乓成天吵鬧,簡直像蛤蟆吵坑。這天下午,小黑子和酆梨花夫婦倆竟演了一場全武行。

金花鼠 三(2)

來到雀尾山,小黑子更黑更瘦了,鬍子拉碴的刀條臉上只有兩隻黑洞似的眼睛越來越大。剛到磚廠,教導員看他是唯一分配來的男性,便叫他上大口窯去背磚出窯。可是別人背二十四塊,他只能背十塊。教導員發現他的背架比別人矮一大截,走的趟數還比別人少一半,氣便不打一處來,狠狠地訓斥了他一頓,親自動手給他往背架上碼磚。碼到二十塊,他被壓得坐下了。教導員無奈,減掉兩塊。他倒是能顫悠悠地站起來,但是剛一邁步就跪倒了,十八塊磚全掉在地下,摔成了不值錢的半頭磚。教導員心疼得不行,要不是看到他的鼻子磕在磚垛上,流了一地的血,一定扇他兩個大耳刮子。經過這一番實踐,教導員不敢讓這“破壞分子”接觸成品磚,只得調他上坯場,和婦女們一起翻倒磚坯。這麼一來,他的糧食定量也隨著降到婦女的水平,第一個不樂意的便是他的老婆酆梨花。

根據“物競天擇”的原理,地球上的生物——尤其是哺乳動物——雌雄交配的首要條件是自身的優勢。在動物,是強壯、健康、美貌;在人類,則還須加上財富、能力、地位等等,無條件的愛情屬於神的範疇,在大地上由於違背達爾文的“進化論”,已無立足之地。酆梨花與小黑子曾光第的結合,充分符合“郎才女貌”的原則。當年的曾光第雖然貌不驚人,可是他那無形的第三隻手攫取財物的本領,在P市是赫赫有名的。以偷發家的先例由他開始,他那善觀風水的老父親常常品著兒子偷來的茅臺酒搖頭擺腦地說:“嗨!嗨!歪打正著!易經裡說的明明白白,坎在北,為水,為隱伏,為盜!把我家趕到朝北的南屋,倒應在黑子身上,助他發財!”原來解放後,街道居委會瞧衚衕裡就數這家的四合院整齊,正好他家老太爺在日偽新民會做過一任小官,便算成逆產沒收了作為辦公室。居委會主任發善心,讓他們一家八口搬進三間南屋。第二年,小黑子進了東城一個流氓小偷的幫派,屢屢得手,從“炊保兒”升為“頭兒”。號稱“東城四朵花”之一的梨花,就是在小黑子的全盛時期下嫁曾家的。小黑子從不吃窩邊草,手又極松,居委會上上下下都得過他的好處。所以他雖然極有名,卻從未蹲過大獄,總是進了分局立即出來,酆梨花在飛來的財源中養得又白又胖。後來老主任病故,換了個新主任,認為居委會院內有住戶對保密不利,硬叫他們搬出去,住進一間朝西的東屋。過了兩個禮拜,小黑子夫婦雙雙失手被勞教,兩年解教後又留場就業。老父親搖著腦袋嘆道:“風水破了!破了!”不知他那些弄神弄鬼的講究是真是假,反正曾光第不但光輝不了門第反而越混越窮,快成了“光腚”了。

從此以後,這對夫妻之間就時刻爆發戰火,尤其是由慈渡勞改農場來到雀尾山,酆梨花的肚子差點氣爆了。這幾天,從謝蘿手裡搶來的十斤白麵早已吃光,一天三餐都是黴臭的玉茭面。怨誰呢?只有怨自己這個不爭氣的男人,怎麼不能上地底下去多掙些細糧。

“天生的窩囊廢,沒出息,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