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乘著吊藍,打著燈籠下去,不多時就喊起來,“來的確實是萬州牧和萬公子,而且都受了傷。”
原本佈置於府外的衛隊已經撤回了府裡上牆防守,王府大門上了幾道閂,又堵上了許多沙土口袋,挪動不便,出入就只能靠吊藍了。這麼多人,要吊上一陣功夫,第一個吊藍裡,是三個人,正是那粗壯漢子和萬家父子。這位安陸的父母官,以及安陸大才子,如今都是混身浴血,模樣狼狽的很。
“州衙門被亂民攻破了,大老爺護印突圍,整個衙門,怕是隻有我們這些活人了。”那條漢子上了牆頭之後,就有人舉著奴弓對準了他,接著就是搜身,然後按著他跪在地上。那漢子也知現在是非常時期,對方這麼做不能說不對,並沒有發火,而是耐心解釋道:
“我是衙門的捕快,王雷。這些難民們造反了,安陸營也反了,是他們帶著難民攻破的衙門。東西兩庫也被他們奪了,這些人還帶著難民去攻打那些大戶人家,他們瘋了,全瘋了。”
按照大明官制,親民官失守城池,是可以論死的。萬同如果逃出安陸,將來論起來,很可能擺脫不了死罪。因此在衙門被攻破後,他在捕快護衛下,突圍而出,尋思之下就只能逃到王府裡。這樣原則上他還在城裡,將來論起來,他還是可以算是坐鎮指揮,至少還有翻身打官司的希望。
可是以往他和王府是有過節的,這個時候王府是否接納他,心裡也是沒底。萬嘉樹不會武功,保護爹逃跑時,身上帶了一枝箭,疼的不住的叫喊。
王府長史袁宗皋聽說他們父子逃進來,第一時間趕過來道:“州牧和衙內交給我吧,良醫所那邊已經準備好了,各種傷藥都有,可以不耽誤救治。”
“有勞長史了,上完藥之後,我可能還有些話要問一下萬州牧。”
在這個時候,萬同的架子就擺不起來了,畢竟王府現在就算把他丟出去,他也沒有辦法。而落到難民手裡,就是死路一條。
他的如夫人,以及府裡的丫鬟婢女,馬伕廚師,一個貼身的長隨,都失落在裡面,怕是都沒了命。這些難民如今就是一群惡鬼修羅,落到他們手裡怕是少受不了罪。
那些難民中確實有人當他是好人,他們父子能逃出來,就是一些難民放水的結果。可是更多的難民拿他當了仇人,認為自己吃不飽穿不暖,朝廷不保證自己的家人不挨凍受餓,不保證他們不出意外,就是地方官的責任,恨不得將他殺而後快。
衙門失守、之前政策全部失敗、安陸營反水的幾重打擊,讓萬同彷彿一夜之間老了十歲,整個人都顯的有些沒精神。楊承祖進來時,他也彷彿沒看到一樣,只是躺在床上,嘴裡不知唸叨著什麼。
“萬州牧,現在這種情況下,不是說客氣話的時候。我也不打算安慰你,這麼大的事,你肯定是要出來背鍋的,不過呢,只有活人才有可能背鍋。如果你死了,那你背的就不是鍋,而是屎盆子,到時候你的一世清名,就都成了罵名。”
“清名?我還有清名麼?萬同哪還有什麼清名,他只是個昏官,是個庸才,是個廢物。有什麼罵名,都只管衝著我來吧,我不在乎。”
與其說是他回答楊承祖,不如說他在碎碎念。楊承祖來到床邊,坐了下來“別這樣麼,你好歹是一州的知州朝廷命官,好歹拿出點氣派來好不好,官府體統啊。誰敢說你沒有清名?鐵萬同三個字,不是說說算的,整個安陸誰人不知,哪個不曉。如果不是你為官夠好,怎麼可能在這種情況下,還有這麼多忠心手下保著你殺出來。過去的事,已經逆轉不了,不過我們可以做好現在的事,我們聯手,把王府保住,再把這座城池,從這些難民手裡奪回來,怎麼樣,有沒有膽量做這事?”
第三百九十章亂起(九)
萬同的眼睛本來已經黯淡無光,聽到他的這些話,忽然又有了些光彩,“奪回來?還做的到麼?”
“怎麼做不到啊。你是鐵萬同麼,有什麼做不到的,只要能把城池奪回來,起碼可以將功折罪,將來有王妃為你求情,罪過上,也能減輕一些。”
萬同搖搖頭“楊儀正,你誤會了。如今安陸遭此大難,萬某難辭其咎,就算朝廷不辦我,我自己也不會放過自己。我現在想做的事,就是贖罪,讓我在臨死以前,為安陸儘量做一些事,多幫幾個人,這樣總算對的起皇恩浩蕩,對的起這一方父老鄉親。只是……還有希望麼。”
“希望,當然有了,雖然他們暫時控制了安陸的要害部門,可是畢竟只有安陸一地而已。周圍的荊門、襄陽、江陵,這些地方都還在朝廷手裡。只要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