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只是……”
“只是什麼?”
“你可以早點告訴我,有人分擔你不會那麼辛苦。”
那雙眼睛在辰州月光下望了我許久,忽然生出翅膀,那是他的雙臂,伸開了將我緊緊擁在懷裡。
“謝謝。”他說。
就像他抱住最難堪最絕望的我時,我說過的那樣。
弦月如歌,水仙沁脾,金盞銀臺在清波上盈盈搖擺,我們在晚風與花香中靜靜相擁。
“米開朗基羅!”
張永鈞的肩背很寬厚,足可將我整個人包裹其中,可我的海軍裙實在太獨樹一幟,那邊酒足飯飽三三兩兩而來的老同學沒有一個認不出。
我驚惶地從他懷裡掙扎出來,立時便有一陣魔音穿耳,“小樣!還說你沒男朋友!”
“他不——”
“剛才怎麼不帶過來?!”
“我沒——”
“對不起我剛到辰州,沒趕上。”張永鈞攬著我笑對眾人,“晚上我們還有安排,改天我請客賠罪。”
我靠,這都哪跟哪啊,米開朗的名聲還要不要了……我抬腳往他鞋上踩,鞋跟很高,他穿著休閒軟鞋,我金雞獨立了一秒,到底狠不下心,收了回來。
“你胡說八道什麼……”
“我不胡說八道,他們能乖乖離開麼?”老闆大人鬆開手,慢條斯理地反問。
還真是……他攬得那麼緊,佔有姿態一覽無遺,年齡和閱歷擺在那兒,將門之後的氣場完勝我每一個同學,再八卦的妹子被他這麼一看也知趣退下了。可是……可是……
我正為可是之後的那些雜念煩惱得不知如何是好,張永鈞又說,“明天十點,你家樓下,帶上洗漱用品,還有,記得開手機。”
“……”
他揹著手,語意悠然,“我需要導遊。”
“我自己都沒去過!”
“那正好,一起去。”
“……”
九點到家,老爹在沙發上等我進門,無論他怎麼問,我都沉默以對,實在逼急了就甩給他一句“要你管”,反正我二十七了,十七的時候他沒管,現在想補,晚了。
老爹因為自己的光輝事蹟,始終無法坦然鎮壓我的忤逆,就這麼在我身後跟了許久,直到我一腳邁進自己房門才幽幽說了一句,“開朗,爸也只是不想你受委屈。”
“我不委屈。”
如果,如果你能早一點對我說這句話,如果你能再多給我一些細小純粹無關乎其他任何人利益的父愛,如果,你還記得當初勸離婚的我們,只是為了讓你和媽媽更幸福,今時今日的我,你的女兒,不會因為另一個男人的懷抱感動落淚,不會在另一個男人懷裡想象和嘗試被父親寵愛的滋味。
我想我比嫉妒橙橙更加嫉妒Coco。
我問她Joey對你有什麼Promise,她說,“哦呀,每次他來看我,我都不肯按時睡覺,然後他就答應我,給我講半小時故事,直到我睡著。”
我大笑,“妹妹你十歲不是四歲,怎麼還要講故事才睡!”
Coco眨巴著她冰藍的大眼睛,“你不覺得被你愛的人注視著睡著很開心很幸福嗎?”
“你很愛Joey?”
“當然!我愛他,他也愛我。”
這幾乎是她講得最標準的一句普通話。
“Joey,你要注意了。”我朝正專心開車的某人誇張地擠了擠表情,結果某人像耳朵上長了眼睛似地轉過來,“注意什麼?這位小姐愛她班上的Tonny; Jude; Kenny; Daisuke; Kim JeongHoon…我早都不知道排第幾了。”
“那不一樣!”Coco趴到司機和副駕之間大叫,“Joey你答應過等我長大要娶我的。”
“What?”我驚歎。張永鈞咳嗽一聲,“小姐,六歲的事你還記得?……”
“Why not!那是我的Birthday Wish!”
張永鈞對著前窗玻璃苦笑,我轉回去拍拍小姑娘的臉,“我告訴你啊,等你滿二十能嫁人的時候他可就四十六了,那時候他肚子有這——麼大,頭髮有這——麼少,牙齒有這——麼黃,腳丫子有這——麼臭……”
“Stop!”
“閉嘴!”
一大一小同時對我表示了嚴正抗議,我躲在副駕上吃吃地笑,小姑娘先表態,“那算了,等我到20歲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