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作為理科生的程千葉,中學歷史和政治只學了個表面。
在她的潛意識裡,封建帝制下的君王,就是個剝削和獨裁的象徵。
他們站立在廣大群眾的對立面,養尊處優的吸取民脂民膏,應該是被百姓討厭和憎惡的物件。
到了這裡,她才發現。
在這種年代下,有一個固定的主君,一個穩定的國家,才是人民真正的期待。
所有的對於平等和人權的需求,那都是建立在溫飽和社會富足之後的產物。
“這麼說來,我還有可能是一個被這裡的百姓期待的主公啊。”程千葉摸摸下巴。
“那當然,主公您是一位仁慈而善良的君主,是我晉國百姓之福呢。繡兒要不是遇到了主公,早就餓死街頭了。”蕭繡靦腆地說道。
程千葉點點頭,她沒有注意蕭繡這句話。
因為在道路的前方正出現了一個人口買賣的市場。
說是人口買賣市場,其實也不過幾個奴隸販子在收購奴隸。
一堆走投無路的平民,或賣自身,或賣子女,插著草標站在那裡供奴隸販子挑挑揀揀。
如果挑中了,奴隸販子就和賣身的人或者他們的父母簽下賣身文書,用一小袋糧食把人換走。
領到一個燃著炭火的火盆邊上,拿起一個燒紅的烙鐵,滋啦一聲在那人的身體上烙上專屬標記,然後把所有新買的奴隸用鐵鏈銬成一串。
不時的有一聲短促的慘叫聲,伴隨著烙鐵灼燒皮肉的聲音響起。
人群卻麻木而淡然,彷彿這只是理所應當,習以為常之事。
程千葉聞到空氣中隱約飄來一股刺鼻的味道,她看著那些不時冒出的白煙,伴著一聲聲慘呼,只覺得膽戰心驚。
她突然回頭看了俯臥在車上的墨橋生一眼。
墨橋生正偷偷地打量著她,被這猛得一回頭逮了個正著,躲避不及,急忙閃開目光,紅了臉低聲說了一句:“主人還未曾給下奴賜印。”
他因為傷勢不便穿衣,只在腰上蓋著薄薄的一條錦被,露出後背肌膚。
那兩塊形狀漂亮的肩胛骨上,重疊著顯眼的烙印,舊的烙印被燙去,新的印記隨意地加附其上。
賜你個鬼印,你居然還一副期待的樣子。
程千葉差點要罵人,忍了忍:“從今以後,自稱我,不許再稱亂七八糟的東西。”
墨橋生垂下了眼睫,抿緊了嘴。
程千葉沒好氣的繼續看窗外。
一位衣衫襤褸的女人,身前坐著四個孩子,其中兩個女孩子頭上插著一根草標。
她不由吩咐停下馬車。
這個母親要把自己的孩子賣去做奴隸。
程千葉不敢想象,作為一個母親怎麼會捨得讓孩子,去承受小墨曾經承受過的那種遭遇。
那個母親形容枯槁,神態呆滯,彷彿一具活著的行屍走肉。
程千葉不是沒有見過貧困的人,但是在她生活在那個富足安定的世界,無論再怎麼想象,也沒有親眼見到這些孩子來得觸目驚心。
那幾個孩子,瘦到如同筷子一樣伶仃的四肢,深深凹陷而顯得巨大的眼睛,枯黃得和稻草一樣的頭髮,簡直令人不忍直視。
蕭繡從車窗湊過腦袋來看著:“賣了總比餓死強。像我那死鬼老爹,就把我領到了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哄我待著等他,自己跑了。”
他像是說一個和自己毫無關係的故事,“不但浪費了一袋可以換回家的糧食,還害得我差點餓死街頭,真是蠢。”
程千葉覺得自己真的有必要轉換一下思維方式。
她知道蕭繡的觀念才是正確的,當人的生存都還困難的時候,溫飽問題重於天理人倫和一切情感需求。
一個奴隸販子走到那個那母親面前,抓起年紀較小的那個女孩,上下打量,又捏開嘴巴看看了牙齒。
不滿意地搖頭放手:“長得還湊合,就是太瘦小了,說不定賜個印都熬不過。”
那位母親有力沒氣地回答:“半袋糧食就夠了。”
那奴隸販子滿意了,伸手去抓那個女孩。
那瘦骨嶙峋的女孩尖叫了起來,拼命往姐姐身後躲。
她的姐姐緊緊抱著她,跪地磕頭,“主人把我一起買了吧,我長得沒妹妹漂亮,但我力氣大,能幹活。”
奴隸販子一面拉扯,一面罵道:“死一邊去,我這是往窯子裡供貨,買你這種賠錢貨來幹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