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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畫畫救不了人間(感謝數字大佬上盟)

這句話同樣略顯突兀,但許是這兩日走過來詢問的人多了,便顯得並不突兀了。

若非眼前人的模樣氣質出塵,沐夭夭連眼皮都懶得抬。

從昨日季平安解悶繪畫,並被鄰桌客人青睞要求購買開始,求畫的人便逐漸多起來。

不意外,“暗香”茶樓佈置淡雅,位置偏僻,會專程來飲茶的大多乃文人雅士,欣賞水平是有的。

沐夭夭起初吃驚,但她對繪畫不很懂,便也不會過於大驚小怪,只以為季平安比一般人強些,畢竟……那些畫與實物也不怎麼像。

大概畫的也不算多好。

不懂畫的人對“好壞”的評價,就是像或不像。

更不認得,眼前這個突兀走來的白頭髮,乃是當世畫道大家。

“是我。”季平安神態淡然,語氣平和,“客人有何指教?”

高明鏡見他這般氣度,頗為欣賞:

果然……只有這般氣度的少年,才符合心頭想象,只是過於年輕了些,令他尤為詫異。

本想著“公子”起碼是近三十,但瞧著勉強弱冠?

是塊璞玉。

大畫師心頭默默給出評價,臉上露出笑容,又端詳了下桌上寒梅,謙虛道:

“指教不敢說,只是在外偶然得見小公子手筆,頗感驚豔,我又恰好浸淫畫道多年,便來瞧瞧,以你的年紀,能有這般手筆,雖技法粗糙質樸了些,卻也難得,敢問小公子畫道師從何人?學了多久?”

季平安想了想,溫和笑道:“師從百家,至於時間麼……幼年學起。”

恩,“幼年”指的是一千年前,應該不算說謊。

昔年還是離陽時,出身大族,從小便有師父教授君子六藝、琴棋書畫,打下基礎,但也只是粗略通曉。

真正對繪畫有些心得,還是昔年與少年“畫聖”張僧瑤相遇那時,耳濡目染,便也偷學了幾手……後來,偶爾練習便也自成一派。

所以,勉強算是師從“畫聖”?

這話當然不能說,況且季平安回想著,張僧瑤跟在他身後當小弟的年月,心想畫聖還叫自己“大哥”呢,不能亂了輩分。

師從百家……高明鏡不知他想法,愈發驚訝。

在通俗語境裡,“師從百家”是“自學”的代稱,指的是畫師並無明確的師門,而是仿照古今聖賢畫作,臨摹學習。

“怪不得。”高明鏡恍然,在他對面坐下,心想無怪乎自己看不出這畫風師承哪一脈。

季平安抬了抬眉毛,說道:“怪不得?”

高明鏡自恃身份,笑道:“畫道深奧,小公子若想精進,還須拜個名師才好。”

季平安笑了笑:“看來客人還是有指教的。恩,方才說我技法粗糙?這話可不好當沒聽見。”

高明鏡饒有興趣,反問:“難道不是?”

季平安想了想,突然說道:“太古無法,太樸不散,太樸一散,而法立矣。”

高明鏡抬起眉毛:“公子此話何意?”

季平安一邊輕輕洗著畫筆,一邊看向桌上那濃塗大抹,筆法燥硬的寒梅,感慨道:

“筆與墨會,是為緬綜;緬綿不分,是為混沌。闢混沌者,舍一畫而誰耶?畫于山則靈之,畫於水則動之,畫於林則生之,畫於人則逸之。得墨之會,解緬綿之分,作闢混沌手,傳諸古今,自成一家。是皆智者得知也。”

此言一出,高明鏡眼眸更亮,愈發起了興致,突然問道:

“大周國師曾有一詩,‘採菊東籬下,悠然現(xian)南山’者,公子以為如何?”

季平安搖頭說道:“因採菊而見山,境與意會,此句最有妙處。近歲俗本皆作‘望南山’,則此一篇神氣都索然矣。”

高明鏡身軀微微坐直,眼底的欣賞之色難以掩飾,他略一沉吟,問道:

“何以忽有山河大地?”

季平安看了他一眼:“何以忽有山河大地?畫家能悟到此,則丘壑不窮。”

轟……

高明鏡腦海如有雷霆炸開,竟一時默然。

片刻後,這位大畫師沉沉吐了口氣,自嘲道:“不想公子對書畫一道感悟至深,倒是高某唐突了。”

旁邊,坐在小凳子上吃糕點的沐夭夭一臉懵逼。

腮幫子小倉鼠般鼓起,手裡還攥著蜜餞瓜果,大眼睛在兩人間挪移,眼神中滿是茫然困惑。

你們在說啥?

為啥我完全聽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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