筵,二人共入筵中,未嘗呼及七竅。七竅亦不問彼姓氏。列坐其間。
齋筵甫散,一少年愀然而嘆曰:“欲駕徵車別地投。”此少年曰:“何妨佈局再勾留。”彼少年曰:“皆因訪友心思切。”此少年曰:“他日重來話舊遊。”詩句題後,此少年詢曰:“日日見爾所思者七竅,所談者七竅,所愁者七竅,諒此七竅必道高德妙,人品非凡,不然何渴想如是。”七竅聞得此言,禁不著口曰:“誰是三緘兄耶?”總真童子所化三緘忙忙答曰:“爾莫非七竅兄乎?”七竅曰:“然。”三緘曰:“頻年訪兄,幾將合而又離,不意今茲有此一會,其殆天假之緣乎?”七竅曰:“三緘兄處處觀內詩題粉壁,令弟見及,夢魂中亦欲與兄切相晤對。惜乎魚鴻信渺,不僅兄思乎弟,弟亦常思乎兄也。”遂攜手同坐,快談不已。
三緘曰:“是觀訪道者眾,不若陰丹閣絕少人跡,爾我且到彼處暢敘情懷。”七竅曰:“陰丹閣與玉房觀相連否?”三緘曰:“只隔數里耳。”七竅曰:“如此速行,以慰渴想。”二人於是出得玉房觀,向閣而來。三緘曰:“今日遇兄,事非偶然,吾有一言,兄其聽之。”七竅曰:“金玉之言,實所願聞。”三緘曰:“昔日尋君不見君,夢魂常縈一溪雲。”七竅續曰:“芒鞋踏破無訊息,信是離緣斷未曾。”七竅曰:“吾亦有言,為兄一訴。”三緘曰:“願聆久矣。”七竅曰:“江湖遊遍訪斯人,近日猶封履上塵。”三緘續曰:“忽遇金蘭心事闊,愁腸頃刻付離津。”七竅曰:“吾二人所言,足見三秋之感矣。”三緘曰:“待入閣時,再訴當年賓士苦況。”七竅曰:“陰丹閣究在何處?”三緘遙指之曰:“前村粉垣雜露於蕉梧者是也。”談談論論,不覺已至閣前。甫入其中,天忽大雨如注。二人喜曰:“入閣剛看雨至時,相逢恩渥上天施;簷前漫聽丁冬韻,似訴當年兩地思。”言畢,閣內道童獻茗設宴。三緘與七竅對坐席間,勸飲殷勤。酒至半酣,三緘曰:“七竅兄究今志願如何?”七竅曰:“志尚未定,特訪良友以決所從。”三緘曰:“吾前志在大道,以冀飛昇,自出征途訪兄,所遇道中之士不少,然皆為師承所誤,無一能成。弟見此情,道心淡然,不若從富貴場中造得一官一爵,以封誥三代品級,以顯揚父母名聲,亦是人類之仙。倘徼神天默護,權掌州縣,誓必除盡學道之輩,不使國有遊民焉。所以急欲晤兄,恐兄為道所誤耳。”言此口占一絕曰:“竭盡五倫方謂道,為臣侍漏始稱仙;煉丹成汞皆虛事,看破圈兒即是賢。”七竅被三緘一席言語,道心已淡,塵心復萌,因詢之曰:“兄志如斯,諒不變矣。”三緘曰:“堅如金石。”七竅曰:“冗既若是,弟志亦然。”三緘曰:“兄歸速以讀書為事,凡遇野道邪言惑爾,一切勿聽。”七竅曰:“謹依兄教。”三緘遂顧渭道童曰:“與吾香焚閣外,吾二人對天同誓,以免心腸變更。”道童如命,二人出閣跪地,誓曰:“說甚《黃庭》說甚經,從茲不作道中人;假如背卻今宵誓,天弗容分地亦輕。”誓畢,飲至通宵,彼此言詞皆以鄙道為能。詰朝又重飲之,流連三日而後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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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回 過裙山邀入洞府 離沐水錯認歸途
七竅、三緘義氣相投,弗忍言別,不知不覺已三日矣。至四日早起,三緘謂七竅曰:“爾我談情如漆如膠,即此聚首終身,尚未為足。無如空生斯世,負卻為人一料。趁今年華甚富,不若暫為別去,俟功名成就,解組歸來,然後廣置膏腴,合院同居,方是長久之策。”七竅曰:“言言金玉,佩服深矣。弟欲前徵,兄可送弟一程乎?”三緘曰:“分袂後不知晤對何年,烏得不送?”七竅於是收束行李,出了陰丹閣,攜三緘手而泣曰:“相逢難較別離難,一訴離情淚泫然。”三緘曰:“千里送君終是別,何妨攜手到陽關。”七竅聽得“陽關”二字,淚落如雨,談不成聲。三緘慰之曰:“聚散何常古自今,驪歌難唱別離人。”七竅帶淚而續曰:“相逢雖說還多日,此際焉能遣此情。”三緘曰:“吾兄義重已見言外,弟且多送數程,然後歸之。”七竅曰:“如此更好。”行約裡許,突然清香一股,逼面而來。
七竅曰:“時逢初夏,無桂無蘭,此幽香也胡為乎來哉?”三緘曰:“是必靈芝也。”七竅曰:“靈芝生於何地?”三緘曰:“吾聞裙山多產靈芝,故幽香乃達於此。”七竅曰:“此去裙山,路有幾何?”三緘曰:“前面高聳插於雲霄者是也。”七竅曰:“歷此不遠,吾與爾且去遊覽一週。”三緘曰:“兄喜遊玩,弟當追隨。”二人言已,轉過路頭,竟向裙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