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那沿途的美景。而自若城往東,大江之水時急時緩;大船順水勢而下,也是時急時緩,徐急有度,正宜觀賞。
置身於天下第一的大江,就在看過一程江景之後,那立在船頭江風中的少年終於得出一個感想:
“原來這江中行船,和湖裡泛舟完全不一樣!”
往日在蒼茫浩渺的洞庭湖中乘船,往往四外水天無涯,周身外只見得一派湖水茫茫。那時若稍稍出神,只覺得此身縹渺於水上天下,前後左右虛渺空明,也不知是自己乘船浮水,還是飄飄乎御風天上。而在江中行船,和大湖裡四無歸依的感覺完全兩樣;站立於船頭,除去那推波助瀾的奔騰江水,大江兩岸的風景萬般變化,各種村鎮野景隨時在自己眼前出現伸展。
負手立於船頭,只見得仲春美景鮮妍而明亮。那碧藍的晴空下,兩岸連綿的青山俱披上綠裝,陽光下呈現出一種燦爛的翠色。江南背陰的山坡則略顯得略有些陰鬱,遍山的樹木顏色深青,如果說江北沐浴陽光的起伏山巒像悠然躺臥的妙齡少女,則江南的綠丘穩重而沉凝,猶如靜坐沉思的兄長。
在明媚春陽的照耀下,那些覆滿森林草叢的山丘的綠色如欲燒燃。見得這樣明快的春景,本覺得已如身在畫圖,更何況那兩岸的山坡上還常常開遍了野花。在向陽的北岸山坡上,常見的是一種黃色的野菊,嬌小的花朵被陽光照得金光閃閃,如漫天繁星散落在碧綠的草坡上。而有時船移景換,也能看到翠碧的丘嶺長滿其他顏色的野花。它們或如粉紅的雲霞,或如皎白的積雪,又或是就像現在頭頂上那青空碧藍。有時也有五顏六色地雜糅在一起,或如繽紛花布,或似七彩的霓虹。一路上,每當出現一次這樣五彩斑斕的明麗花岸,總引得那小幽蘿拍手歡叫,好像發現什麼了不起的事情,激動興奮得猶如撿到寶一樣。被小女娃熱烈的情緒一感染,張牧雲也跟著心情有些激盪。這正是:
細草微風,兩岸青山迎短棹;
花光雲影,一江春水送行舟!
兩岸的江景不僅僅是這樣明妍的畫卷。當江船行至船主口中的崢嶸灘一帶,那江流變得變幻莫測,兩岸也多了許多形態各異的粗獷石丘。船入崢嶸灘,江水變得湍急跌宕,原先一路跟隨的兩岸青山花丘消失無影,代之以裸露突兀的高大石丘,或白或黃或赭或紅,在兩邊逶迤不斷。這些表面寸草不生的嵯峨石山,往江心傾斜,倒好像要隨時朝這邊倒下;除了觸目驚心的石丘石崖,原來一覽無遺的航道中也多出不少崢嶸的沙洲,上面佈滿石礁巨巖,讓人看著心覺不安。
江流加速,迎面吹來的江風便更大;江流湍急,腳下的舟船便行得更快。雖然兇險,但膽大的少年卻仍站在船頭,紋絲不動,看著那些沙洲石崖迎面而來,然後從旁邊擦身而過,再去看下一座巨巖或石山。張牧雲不為驚險景物所動,那月嬋和幽蘿卻也似乎頗有膽量,一齊站在他身邊一同觀看。驚心動魄的航道里,到底還是顯得小丫鬟膽小;侍劍、畫屏剛看了兩眼聳峙如鬼的巍峨石山,便嚇得躲回客艙去。
可能張牧雲和這兩個女孩兒骨子裡,都有些膽大妄為。當慢慢更加熟悉,張牧雲和月嬋幽蘿不僅不害怕,反而還對兩岸形狀各異的石山評頭品足起來。他們一會兒為高聳的石山像什麼動物器物而爭論不休,一會兒又為達成一致而大笑鼓掌。他們如此灑脫,倒讓船上那些扳槳掌舵的船工刮目相看!
不過,在這般歡暢開懷的航行裡,張牧雲還順帶著更加發現幽蘿小妹妹的與眾不同。按常理來講,幽蘿這麼半大小女娃兒,怎可能有這般大膽?這段驚險的航道中遇上一些特別猙獰的石稜石崖,自己看著都還有些驚慌,誰知就是這粉妝玉琢的半大小女娃兒竟然絲毫不懼。不僅如此,有好幾回與江中沙洲上聳峙的鋒銳巨巖擦身而過時,如果不是自己伸手拉緊阻攔,這小女娃兒為了她眼饞的一叢野花竟似乎還想跳出船外爬上那些巨石上!
每當這時候,張牧雲還有一種強烈的感覺:
若幽蘿真個朝那些巨石蹦出去,即使客船還在湍急的江流中高速航行,她還真能成功跳上!
有了這樣絕不荒誕的直覺,再回想那回死雞忽成雞骨架的事件,張牧雲便越發覺得這小幽蘿絕不簡單。這一點毋庸置疑,但有件事張牧雲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自己除了最近機緣湊巧沒事時練練那本“醫書”法術,其他也實在毫無出奇之處。但就是如此,這本事絕對不凡的小女娃兒卻對自己死心塌地,那種種依戀順從的情狀絕對是真情流露,和一個依戀兄長的普通小妹妹毫無兩樣。
“究竟是什麼來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