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老闆和毛夫人樂呵呵的進了屋子,毛老闆對著毛夫人吩咐:“快去弄一桌上好的酒菜,周秀才……啊,不對,現在要叫周舉人了,中了舉,這是大好事,咱們得好好慶賀一番!”
“哎……”毛夫人歡喜的應了,又吩咐毛小圓:“好好照顧周舉人。”
毛小圓懵懵懂懂的應了。
毛老闆好話一籮筐一籮筐的往外倒,只把周頤誇得都覺得羞恥不已,照毛老闆的說法,只怕他要上天與太陽肩並肩了!
席上毛老闆喝的有點多,扯過毛小利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說道:“兒啊,你可一定得爭氣啊,你不知道你爹我一天到晚在外面受的什麼氣啊,要是你能像周舉人一樣高中舉人;不,就是中個秀才,你爹我呀,死了都甘願了……”
可憐毛小利,還是個四歲的小蘿蔔頭,被他爹胖胖的身子揉巴著,跟鹹菜似的。
毛夫人一把將毛小圓扯出來,“你又在發生麼酒瘋呢,這是周舉人大喜的日子,你在這死啊活的,也不嫌晦氣。”
一開始周頤見這毛夫人沉靜內斂的樣子,還以為家中是毛老闆說了算,但住久了才知道毛夫人才是當家人,該軟的時候軟,該硬的時候硬,將毛老闆牢牢掌握在手心裡,女人的智慧不可小覷啊!
周頤這邊是大石落了地,但外面卻是另一幅天地。
中了的人自然滿心歡喜,恨不得縱情高歌,放馬踏盡北苑城。
而沒中的人那真是五味陳雜,有大罵考官眼瞎的,有痛哭流涕的,有傷心欲絕的,還有死都不願意接受事實的。
黃安就是這樣,一開始他還鎮定自得,但從趙宇文只得了三十二名後,他就開始心慌。
也不搖扇子了,茶也不喝了,只緊緊盯著客棧門外,但客棧外時不時就有報喜的人經過,就是沒有一個是來給他報喜的,直到報喜時間過去,他望眼欲穿也沒聽見自己的名字。
“不,不會的,我怎麼會不中……”黃安使勁的搖搖頭,臉上滿是無法相信。
報喜完,趙宇文站起來上樓,經過黃安的時候,本準備說幾句風涼話 ,不過看著他失魂落魄的樣子,到底沒張嘴。
下午張貼榜單,有許多疑心自己是被漏報了的人都紛紛擠著,從頭到尾反反覆覆,每個名字都要看好幾遍,生怕一個眼花,就把自己的名字看成了別人的名字。
當真確定這次沒有中舉後,當即就有人坐在榜單前嚎啕大哭,有的甚至以頭搶地,砰砰砰撞得頭破血流,更有那些貧寒學子,眼神空洞,茫然不知所以,讓路人看了驚心不已。
這就是科舉,這條路的盡頭充滿的是鮮花與掌聲,但路途中卻佈滿荊棘,無數人倒在這條看不見盡頭的路上,再也沒了爬起來的勇氣。
這夜的北苑府城註定是不平靜的,有高中的學子春風得意,呼朋引伴,美酒下肚,美人在懷,心緒直飛九重天,只覺腳下踏的不是地,而是一條通往無盡高出的青雲路。
而更多的則是落地的書生,借酒消愁,醉一通後在街上大罵考官眼瞎,識人不明,明明自己是千里馬,卻硬生生被落黜,這天道再也沒了公正……
每次科舉後都有同樣的情況,北苑府城的人們也見怪不怪了,第二天早上起來,一準能在門前或街邊發現一些醉鬼。
揭榜後第三日便要舉行鹿鳴宴,由巡撫主持,席間要唱《鹿鳴》,跳魁星舞。舉人的身份和秀才又大不相同,成了舉人,才真正邁入了士大夫的行列,畢竟要是哪有空缺,現在就可以直接候補做官了。
所以巡撫在鹿鳴宴上也格外親切,兩個時辰的宴席,巡撫都樂呵呵的陪著從頭坐到了尾。
席上週頤也見到了這次鄉試的解元和亞元,解元也是南苑府城的,是個四十幾歲的中年男人,嗯,按照大越朝的年齡來算的話,這應該算是老年人了。亞元是北苑府城的,三十幾歲,看著倒是比解元瀟灑許多。
而周頤以十三歲稚齡拿下第三名,這已經很駭人聽聞了。打量他的人比解元亞元都多。許多人都暗歎,這個始終笑眯眯的小舉人當真了不得。
一眼看過去,全是些糙老爺們兒,就周頤一個唇紅齒白的小少年,萬綠叢中一點紅,巡撫一眼就看見了他,見他安安靜靜的在席上吃菜,也不像其他人一樣卯足了勁兒要在宴上表現自己,便笑了笑,親自叫了他:“周頤,你以十三歲稚齡奪得第三名,可見少年英才!”
周頤忙起身,“大人謬讚了,周頤只不過是僥倖而已,天下英才千萬,周頤自認並不比別人強到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