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經歷的確很豐富,但是為什麼這麼多年來,你一直是這麼低的爵位呢?皇帝陛下歷年大赦,皆賜百姓爵級,你難道都沒趕上?還是有別的隱情?”
“回令史君,”韓僕道,“令史君的確英明,小人原本爵位不低,本來應該是第七級公大夫了,前兩年收成不好,家中父母又雙亡,辦理喪葬事宜花費不少,共欠公家、私人錢一萬二,就賣給城中富戶大族衛氏五級爵位,共得錢一萬五千。靠著那剩下的三千錢,才苟延活到了今天。”
又是衛府,小武的心簡直要怦怦而跳了。他吸了口氣,假裝笑道:“這就是了。如果你不賣掉爵級,我今天恐怕要向你行禮了。我雖然在縣廷任職,可是爵位卻還不如你……據說,韓孔送了你一匹絹和一個革質刀鞘?快快呈上來,同時把具體情況述說一遍。”
韓僕道:“的確是的,證物已經交給縣吏了。”
嬰齊吩咐道:“把韓僕帶來的刀鞘和那匹絹交呈上來。”
一個獄吏雙手託著一個木質的漆盤,放在小武面前的案上。那是一匹白絹的細絹,色澤暗淡,纏裹著一個黑色的牛皮刀鞘。小武拿起那刀鞘,仔細琢磨,良久才放下。他清了清嗓子,提問道:“韓僕,你的侄子韓孔為什麼給你這些物品,他是不是經常給你送些東西?”
“回令史君,小人這個侄子不務正業,天天聚賭。他父母留下的家產被他敗掉不少,他大兄倒是個本分人,前兩年在鄉里長老的干涉下,乾脆兄弟兩個分了家。可是不到一年,他就把自己的分內所得賭光了。只好去給人做僱工,不過他生性懶惰,做了沒幾天和主人吵了起來。主人家申徒氏是個大族,哪會容忍他,立即就叫家奴將他捆綁,傳話給鄉正,說要斬下他一條腿。幸得小人和幾個族中長老去為他求情,並告訴他們漢家法律嚴禁私刑,人家才放過他。後來他就失蹤了好一陣,上個月才回來,給了小人這個刀鞘和那束絹。其實小人要這個也沒什麼用,不過他以前幾乎從不理會小人這個族叔,這次小人覺得很意外,怕拒絕了他,他會不高興,就收下了。後來小人也差不多忘了這事。昨天聽到鄉正挨家挨戶宣告,說如果得了韓孔的饋贈,一定要趕快報官坦白,才知道情況不妙。雖然這個也不值幾文錢,但官府既然這樣鄭重其事,小人怎敢藏匿?而且小人不知道韓孔到底犯了什麼大罪,昨天跟老婆一商量,她嚇得舊病都犯了,哼哼了半晚,要小人趕快一早來自首。小人年輕時衛戍過長安,在軍中也習得不少法律條文,如果韓孔犯了死罪,小人不是稀裡糊塗地要為他陪葬嗎?小人昨晚也一夜沒睡,就是被這個嚇的。” 。。
第二章 悉心廉疑獄微伺見真形(7)
小武暗想,這倒是個老實人。他點了點頭,對嬰齊說:“把韓孔押上來和他叔叔對質,並把剽劫案的兇刀、案卷一併拿來。”
韓孔上來看見他叔叔,臉色變了一下,馬上又恢復了滿不在乎的神情。小武冷冷地瞧著這個身坯粗蠻的大漢被獄吏們按倒,跪在自己面前,心裡有種說不出來的滿足。他自小就不喜歡這種粗鄙目不識丁的無賴少年,偏生當亭長那麼多年,一直要跟這幫人打交道。雖然自己看不慣,卻又不能不忍氣吞聲。一則沒有親眼看到他們犯法,不能隨意逮捕;二則這幫遊俠無賴大都身體壯大,而且佩帶武器,不到萬不得已,自己也不敢去逐捕。他當亭長几年來,似乎除了辦過幾個蟊賊,對這些粗壯的傢伙還真的只是敢怒不敢言。所以三年考核,只落得個“畏懦不力”的評語。倘若自己不管抓人,只管拷掠,那該有多麼愜意!唉!人各有能有不能,自己的長處在於廉察拷掠,到底哪個明府會賞識提拔自己呢?
他腦子裡這樣浮想聯翩,忽聽得韓孔一聲大叫:“叔叔你怎麼能這樣冤枉侄兒?雖然我一向對你冷淡,但畢竟你也不是我親生父母,我不算是犯了‘不孝’的大罪吧?我什麼時候給過你刀鞘了?這種事怎麼能亂編?人命關天,你可不能公報私仇啊。”
小武大怒,把刀鞘往案上一拍:“在縣廷喧譁,你知道要受什麼懲罰嗎?還敢狡辯?這刀鞘的鼻紐掛鉤和你衣帶的銅釦十分吻合。當然,你還可以說這個在街市上都是成套出售的,可是我審視鼻紐,上面的磨損部位和你銅釦的磨損部位也相當一致,這又怎麼解釋?除此之外,你似乎還可以狡辯這刀鞘和衛府剽劫案無關。但是我剛才也查過了那柄兇刀,你這刀鞘不是那種只包裹刃部的鞘,而是連刀柄全部裹住的那種型別。哼,真是蒼天有眼,那兇刀的刀環有不規則的缺口裂紋,致使刀環下端有類似澆注鐵範時突出的贅瘤,而與這突起的贅瘤相應的刀鞘部位皮革,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