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不可遏止的抖顫竄下她背脊。他的吻並不霸道,甚至帶著挑情勾逗的意,一點一滴的想掀翻她靈魂深處的光與熱。她從不意外冷愷群會再度吻她,她甚至預期了他將會是要走她童貞的那個人。然而,被吻的反應卻遠比她事先預想的更加強烈。
這是為什麼?或者她的心防其實並不像自己以為的那樣堅強?
她輕顫著吸了口氣,吐納的頻率比往常急切。當這個吻終於停止,她仍星眸微閉,無法立即從極度的高熱中回返到人間。
調弄的舌舔了舔她的紅唇。
她倏忽回過神,嬌怯的右手竟平貼住他的胸膛。要命!連忙抽回來。
她亂了方寸的表現似乎帶給他異樣的滿足感。他的深眸鎖住她,微微一曬,笑容卻溢滿警告的意味
「離那些小鬼頭遠一點。」
心頭莫名的第六感作祟,多年前那種等待某種惡兆降臨的情緒,重新盤據愷梅的心靈。
她已經極度倦累了……
只剩下四個月。再過四個月她就滿十八歲,在法律上算是成年了。這代表她對自己的行為能力擁有充分的自主權,一切事務不再需要監護人的首肯。
她想離開,轉學到必須住宿的學校。
一旦成年了,即使父母反對,她也可以強力的堅持己見,擁有全然自主的自由。最不濟,頂多半工半讀。她並不天真,也很瞭解自立更生的苦楚,但,她不想再留在這個各懷鬼胎的世界裡,成為旁人暗中較勁的籌碼。
所以,上帝,請多賜給她四個月的平穩無波。只要四個月就好……
黃昏,天色晦沉,公車懶洋洋的晃進站,搭載另一波下課的學子通往返家之途。愷梅站在蜂擁的學生中,不需要使力,自然有後方的人將她推擁上車。
走到車廂最後端,幸運的找到一個靠窗的空位。她坐下來,透過車窗望向後方的夕陽。公車又搖搖擺擺地起駛,太陽彷佛也丟下她,落在遠迢的後方冷望著她。
恍惚間,覺得被整個世界拋棄,心中忽爾浮起一串句子——
是走的時候了
我走向死亡你們向生
我們之間究竟誰的運氣較好
那只有上帝能決定
生與死的界限之於她,仍然太虛無縹紗。雖然學不來蘇格拉底對生命的脫,她倒有一項觀感與這位古老的哲學家是一致的——再不久,就是走的時候了。
「冷愷梅?」試探性的呼喚來自左側的走道。
她眼一抬,竟然是兩位國小時期的同學。其中一個女孩綻出熱誠的笑熔,害她的愧疚感油然而生,因為她實在記不起這兩個人的名字。
「真的是你。」長相較甜的同學漾起兩邊的酒窩。「我剛才一直跟小蓮說,你就是國小和我們同班的冷愷梅,她還不信。」
好極了,起碼她知曉另一位老同學叫小蓮。
「冷愷梅,我們已經辦過兩次同學會,你為什麼都沒來?」小蓮的個子較嬌小,努力在人潮中求生存。
「呃……」該怎麼說呢?過往的人事很少今她產生回顧的念頭。「我沒有收到同學會的通知。」只好隨便扯個理由。
「真的?」小蓮忙不迭地頂了頂身旁的同伴。「一定是寄信的地址有錯。小愛,今年輪到你辦同學會,趕快把冷愷梅的聯絡資料記下來啊!」
天!她垂低了頭,暗暗嘆口氣。這廂弄巧成拙了吧?
「沒問題。」小愛在夾縫中求生存,發揮優越的平衡感,終於掏出書包裡的小筆記本。「冷愷梅,這一次同學會你一定要來哦!去年小蓮辦得滿成功的,很多失去聯絡的同學都出現了,像徐金雅、陳麗娟、方璀璨……反正還有很多啦,我一下子也說不上來。」
嗯?聽見熟悉的名字,她連忙抬起頭。
「方璀璨也去了?」童年的記憶中,唯一讓她稱得上緬懷的友儕也只有方璀璨。
嚴格說來,她和方璀璨交往的機會並不多,不過就是特別記得這位老戰友。
「對啊!方璀璨好厲害,她穿綠制服耶!」小愛快手快腳的抄出一串地址,交進她手裡。「這是她的地址和電話,我記得小學的時候你好像跟她最談得來。」
哪來的話?她苦笑,當年的自己八成太孤僻了,偶爾和某一位同學多說幾句話,就被歸分為「要好」。
接過寫有地址的紙條,她思量了一下,塞進書包最角落。知道故人一切安好也就夠了,她不會特別想接續中斷的音符。
叭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