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那野孩的面前,他也許會說:“喲!馬虎子。”
①山巴黎街頭的頑童。
①安葬時教士所唱的祈禱經。
四可能他是有用的
巴黎以閒人開始,以野孩殿後,這兩種人是任何其他城市所沒有的;一 個是整日裡東看西看的盲目接受者,一個是不知疲憊的主動出擊者;這是呆老頭和淘氣包,只有巴黎的自然史中才會出現。閒人是整個君主制度的形象,野孩是整個無政府主義的形象。
這個臉色灰白的孩子,活躍在巴黎市郊。面對著引人深思的社會現實和世態永珍,他活著,成長著,在苦難中上下沉浮,他以為自己是個心不在焉的人,事實卻並非這樣。他觀望,老發笑,也老想著要幹其他的事。不管那是什麼,成見也好,貪瀆行為也好,卑鄙作風、壓榨、不義、專制權、不公、狂熱、暴政也好,你都得留心注意那個張著嘴發愣的野孩。
那小孩子會逐漸長大的。這野孩是用什麼東西做成的?任何一種汙泥,一堆土,一口氣,你就有了亞當。只要有些神經過敏就夠了。而在那野孩的頭上總是有神經過敏的。野孩總有些幸運,我們在這裡所說的幸運,很有點冒險犯難的意味。這由凡俗之力創造的孩子,沒知識、不文明、魯莽、粗野、平凡,今後會是個奮發有為的人還是碌碌無為的人呢?等著看吧,“週迴陶鈞”,巴黎的性格,這是個靠機會創造孩童、憑造化陶鑄成人的巨靈,它不同於拉丁的陶工,它能化腐朽為神奇。
五他的疆界
野孩子是個有些閒情逸志的人,他愛熱鬧,也愛幽靜,眷戀都邑如弗斯克斯①眷戀山林如弗拉克斯②。
哲人們消遣時光的好方法就是一邊走,一邊想問題,即是說,信步遊蕩,尤其是在巴黎附近的那種相當醜陋怪異、井由這兩種景物合成的鄉村裡更是如此。欣賞城郊的風物,有如觀賞兩棲動物。樹木沒有了,屋頂便出現,野草沒有了,石塊路就出現,犁跡的盡頭,商店的開始,車轍的盡頭,慾望的開始,無簌的盡頭,人聲的開始,因此特別能令人有興趣。
因此,那些好思考的人愛在那些沒有什麼風景,平淡的、從來就被過往行人視作“荒涼”的地方,帶著漫無目的的神情走來走去,四處觀望。
筆者本人從前就常在巴黎近郊盤桓,今天對他來說,還時時想起那些時日。那些淺草,多石的小路,白聖,粘土,石灰渣,平淡無味的荒地和休耕地,在窪地上突然出現的由菜農種植的新鮮蔬菜,這一自然界和資產階級的結合現象,荒涼寥廓的林野,在那裡軍隊裡的擊鼓手們,訓練時彷彿也在玩,把戰鼓敲得咚咚咚的響,白日的曠野,黑夜的凶地,被風吹得東搖西晃的風車,工地上的轆轤,墳場角上的酒店,被深色高牆分割成許多方塊的大片荒地上的奇異景象,明媚的陽光,紛飛的蝴蝶,凡此種種都吸引著他。
世上幾乎沒有人不知道以下這些奇怪的地方:涼害、古內特、格勒內爾那道彈痕斑駁古怪難看的牆、巴納斯山、豺狼坑、馬恩河畔的奧比埃鎮、蒙蘇里、伊索瓦爾墳,還有采盡石料後用來養菌、地上還有一道朽了的活板門的沙迪翁磐石。羅馬附近的鄉村是一個模樣,巴黎附近的郊區又是另一種模樣,我們對看到的景物,如果只看見田野、房屋或樹木,那就是停留在表面現象上,所有一切形形色色的事物都代表著上帝的意旨。原野和城市相連的地方總帶著一種使人極度惆悵的意味,沁人心脾。在那裡,自然界和人類都在你面前活動。各地的特色也在那些地方表現出來了。
我們近郊附近的那些荒野,可以稱為巴黎的暈珥,凡是和我們一樣曾在那裡徘徊遊蕩過的人,都看見過這裡那裡,在最偏僻的地方,在你預想不到的時刻,或在一個陰森森的牆角處,有一些鬧鬧嚷嚷、三五成群、面黃肌瘦、衣服破爛、滿身塵土、蓬頭散發的孩子,他們戴著矢車菊的花環在作擲錢遊戲①。他們都是窮人家的孩子。城外的綠蔭大道是他們呼吸的地方,郊野是他們的天地,他們在那裡玩他一輩子。他們天真爛漫地唱著成套的下流小調。他們待在那些地方,應當說,他們在那些地方生存,不引人注意,在五月或六月每當和煦的陽光照臨,大家就在地上一個小洞周圍跪著,彎著大拇指打彈子,為一兩文錢爭個輸贏,他們從不負責任,不被人管,逍遙自在,心情歡暢;他們一看到你,就想起了他們平時要乾的工作,於是跑來向你兜售一 只爬滿金龜子的舊毛襪或是一束丁香花。遇到這些怪孩子也是去巴黎郊外遊蕩所得到的頗有趣味的爽心事,同時也使人感到心寒。
有些時候,在那一群群男孩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