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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部分

它和大樓的山尖相接,形成一個凹角,角下的牆根部分砌了一個三角形的磚石堆,大概是因為這種牆角對於過路的人們太方便了,於是砌上一個斜堆,好讓他們“自重遠行”。這種防護牆角的填高工事在巴黎是相當普遍的。那磚石堆有五尺來高。從堆頂到牆頭的距離至多不過十四尺。牆頭上鋪了平石板,不帶椽條。

傷腦筋的是珂賽特。珂賽特,她,不知道爬牆。丟了她嗎?冉阿讓決不作如此之想。揹著她上去卻又不可能。他得使出全身力氣才能巧妙地自個兒直升上去。哪怕是一點點累贅,也會使他失去重心栽下來。

非得有一根繩子不可,冉阿讓卻沒有帶。在這波隆梭街,半夜裡,到哪兒去找繩子呢?的確,在這關頭,假使冉阿讓有一個王國,他也會拿來換一根繩子的。

任何緊急關頭都有它的閃光,有時叫我們眼瞎,有時又叫我們眼明。冉阿讓正在倉皇四顧時,忽然瞥見了讓洛死衚衕裡那根路邊柱子。當時巴黎的街道上一盞煤氣燈都還沒有。街上每隔一定距離只裝上一盞回光燈,天快黑時便點上。那種路燈的上下是用一根繩子來牽引的,繩子由街這一面橫到那一面,並且是安在柱子的槽裡的。繞繩子的轉盤關在燈下面的一隻小鐵盒裡,鑰匙由點燈工人保管,繩子在一定的高度內有一根金屬管子保護著。冉阿讓拿出毅力來作生死搏鬥,他一個箭步便竄過了街,進了死衚衕,用刀尖撬開了小鐵盒的鎖鍵,一會兒又回到了珂賽特的身邊,他有了一根繩子。亡命人間的急中生智之人到了生死關頭,總是眼明手快的。我們已經說過,當天晚上,沒有點路燈。讓洛死衚衕裡的燈自然也和別處一樣,是黑著的,甚至有人走過也不會注意到它已不在原來的位置上了。

當時那種時候,那種地方,那種黑暗,冉阿讓的那種神色,他的那些怪舉動,忽去忽來,這一切已叫珂賽特安靜不下來了。要是另一個孩子早已大喊大叫起來了。而她呢,只輕輕扯著冉阿讓的大衣邊。他們一 直都越來越清晰地聽著那巡邏隊向他們走來的聲音。

“爹,”她用極低的聲音說,“我怕,是誰來了?”“不要響!”那傷心人回答說,“是德納第大娘。”珂賽特嚇了一跳。他又說道:“不要說話。讓我來。要是你叫,要是你哭,德納第大娘會找來把你抓回去的。”

冉阿讓接著不慌不忙地有條有理地以簡捷、穩艦準確的動作——尤其是在巡邏隊和沙威隨時都可以突然出現時,更不容許他一回事情兩回做——解下自己的領帶,繞過孩子的胳肢窩,鬆鬆地結在她身上,留了意,不讓她覺得太緊,又把領帶結在繩子的一端,打了一個海員們所謂的燕子結,咬著繩子的另一頭,脫下鞋襪,丟過牆頭,跳上土堆,開始從兩牆相會的角上往高處升,動作穩健踏實,好象他腳根和肘彎都有一定的步法似的。不到半分鐘,他已經跪在牆頭上了。

珂賽特直望著他發呆,一聲不響。冉阿讓的叮囑和德納第這名字早已讓她麻木了。她忽然聽到冉阿讓的聲音向她輕輕喊道:“把背靠在牆上。”

她背牆站好。

“不要響,不要怕。”冉阿讓又說。她覺得自己離了地,往上升。

她還不及弄清楚是怎麼回事,便已到了牆頭上了。冉阿讓把她抱起,馱在背上,用左手握住她的兩隻小手,平伏在牆頭上,一直爬到那斜壁上面。正如他所猜測的那樣,這裡有一棟小屋,屋脊和那板牆相連,屋簷離地面很近,屋頂的斜度相當平和,也接近菩提樹。

這情況很有利,因為牆裡的一面比臨街的一面要高許多。冉阿讓朝下望去,只見地面離他還很深。他剛剛接觸到屋頂的斜面,手還不曾離開牆脊,便聽見一陣嘈雜的人聲,巡邏隊已經走到了。又聽見沙威的嗓子,雷霆似的吼道:“搜這死衚衕!直壁街已經有人守住了,比克布斯小街也把守住了。我肯定他就在這死衚衕裡。”

大兵們一齊衝進了讓洛死衚衕。冉阿讓扶著珂賽特,順著屋頂滑下去,滑到那菩提樹,又跳在地面上。也許是由於恐怖,也許是由於膽大,珂賽特一聲也沒吭。他的手上被擦去了點皮。

六 啞謎的開端

冉阿讓發現自己落在某個園子裡,那園子的面積很寬廣,形象奇特,彷彿是一個供人冬夜觀望的荒園。園地作長方形,裡面有條小路,路旁有成行的大白樺樹,牆角都有很高的樹叢,園子中間,有一棵極高的樹孤立在一片寬敞的空地上,另外還有幾株果樹,枝幹蜷曲散亂,好象是一大叢荊棘,又有幾方菜地,一片瓜田,月亮正照著玻璃瓜罩,閃閃發光,還有一個蓄水坑。幾條石凳分佈在各處,凳上彷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