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恩人,還是買我的這張油畫吧。您發發善心,救救我這窮漢。我不會向您要高價的。您看它能值多少錢呢?”
“可是,”白先生,象個開始警惕的人那樣,瞪著眼,正面望著容德雷特說,“這是一種油鋪裡的招牌,值三個法郎。”容德雷特和顏悅色的回答。
“您的錢包帶來了嗎?我只要一千埃居就行了。”白先生站立起來,靠牆站著,眼睛很快地向屋子四周掃了遍。容德雷特在左邊,靠窗的一面;容德雷特大嬸和那四個男人在他右邊,靠門的一面。那四個男人一動不動,甚至似乎沒有看見他似的,容德雷特又開始拖著可憐蟲似的聲音嘮叨起來,他的眼神是那麼迷迷糊糊,語調是那麼悽切,幾乎使白先生認為在他眼前的僅僅是一個窮得發瘋的人。
“親愛的恩人,假如您不買我這幅油畫,”容德雷特說,“我無路可走,只好去跳河了。當我想到我唯一指望我的兩個女兒能學會糊那種半精緻的紙盒,裝新年禮物的那種紙盒。可是!總得先有一張那種靠裡面有塊擋板的桌子,以免玻璃掉在地上,也必須有一個專門的爐子,一個那種隔成三格的缽子,用來盛各種濃稠不同的漿糊,有的用於糊木皮,有的用於糊紙或糊布料,也非得有一把切硬紙板的刀,一個校正紙板角度的模子,一個釘鐵件的錘子,還有排筆,和其他的什麼玩意兒,我哪能知道這麼多呢,我?而這一大攤子只為了每天掙四個蘇!還須工作十四小時!每個盒子在一個工人的手裡要經過十三道工序!應把紙弄潮!又不許弄上跡印!又不能讓漿糊冷卻!道不盡的鬼名堂,我告訴您!每天四個蘇!您讓我們如何生存下去?”
容德雷特自顧往下說,白先生仔細地望著他,他卻不望白先生。白先生的眼睛盯在容德雷特身上,容德雷特的眼睛老瞟著門口。馬呂斯又緊張又氣憤,來回注視著他倆。白先生好象在想:這難道是一個瘋子?容德雷特用那種氣弱無力、哀求訴苦的聲調,連續不斷他說著:“我只有去跳河,沒有別的辦法了!前段時間,在奧斯里茨橋一帶的河岸上,我已朝水裡走下去過三 步!”
忽然,他那雙陰沉的眼睛一下子突然放亮了,冒著兇惡的光焰,這傢伙豎了起來,氣勢咄咄逼人,向著白先生跨上一步,象霹靂似的對他吼道:“這都是廢話!你可認得我?”
二十陷害
破屋的門突然開啟了,出現三個男人,身上穿著藍布衫,臉上戴著黑紙面具。第一個是瘦子,拿著一根裹了鐵的粗木棒。第二個是彪形大漢,倒提著一把殺牛的板斧,手握在斧柄的中間。第三個,肩膀很寬,不象第一個那麼瘦,不象第二個那麼壯,將一把從牢獄門上偷來的奇大無比的鑰匙緊握在拳頭裡。
容德雷特等候的大致就是這幾個人的到來。他急迫地和那拿粗木棒的瘦子說了幾句話。
“都準備好了嗎?”容德雷特問。
“全準備好了。”那瘦子答道。
“巴納斯山呢?”
“小夥子在和你的女兒談心。”
“哪一個?”
“老大。”
“馬車在下面了嗎?”
“在下面了。”
“那欄杆車也套上了牲口?”
“套好了。”
“是兩匹好馬嗎?”
“最好的兩匹。”
“在我指定的地點等著嗎?”
“是的。”
“好。”容德雷特說。白先生臉色慘白。他好象已經意識到自己的險境,密切注意著那屋子和他四周的一切,他的頭在頸子上慢慢轉動,以謹慎吃驚的神情,注視著那些環繞他的每一個腦殼,但是絕無半點畏懼的樣子。他把那張破桌當作自己的臨時的防禦工事,這人剛才還只是個平易近人的好老頭,一下子卻變成一個驚人的武士,把兩隻粗壯的拳頭放在他那椅背上頭,形神威猛無比。
這老人,在這樣一種危急關頭,依然堅定、勇敢,想必一定是出於那種由於心善而膽更壯,面對危險更無所懼的性格。我絕不可能把衷心愛戴的女人的父親當作路人。馬呂斯覺得自己在為這個相見不相識的人感到驕傲。
那三個光著胳膊、被容德雷特稱為“通煙囪的”的人,從那廢鐵堆裡,一個拾起了一把剪鐵皮用的大剪刀,一個拾了一根平頭短撬棍,另一個拾了個鐵錘,三個人一聲不吭地攔在房門口。老的那個仍然待在床上,只睜了下眼睛。容德雷特大嬸坐在他旁邊。
馬呂斯認為僅差幾秒鐘就是應該行動的時候了,他舉起右手,朝向過道的一面,斜對著天花板,隨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