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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部分

“他所說的黃毛高個子,肯定是安灼拉,他派人來通知你了。”格朗泰爾說。

“我們去不去呢?”博須埃問。

“正在下雨,”若李說,“我發過誓,跳大坑,我幹,淋雨卻不幹。我不願意傷風感報(冒)。”

“我就呆在這兒,”格朗泰爾說,“我覺得吃午飯比送棺材有味道。”

“這麼說,我們都留下,”賴格爾接著說,“好吧,我們繼續喝酒。再說我們可以錯過送葬,但不會錯過暴動。”

“啊!暴動,有我一份。”若李喊著說。

賴格爾連連搓著兩隻手:

“我們一定要替一八三○年的革命補一堂課。那次革命確實令人民不舒服。”

“你們的革命,在我看來,幾乎是有也可,無也可,”格朗泰爾說,“我不討厭現政府。那是一頂用棉布小帽做襯裡的王冠。這國王的權杖有一頭是裝了把雨傘的。今天這樣的天氣使我想起,路易—菲力浦的權杖能起兩種作用,他可以伸出代表王權的一頭來反對老百姓,也可以把另一頭的雨傘開啟來反對天老爺。”

廳堂裡黑咕隆咚,一團烏雲把光線全遮沒了。酒店裡,街上,都沒有人,大家全“看熱鬧”去了。

“現在究竟是中午還是半夜?”博須埃喊著說,“啥也看不見。吉布洛特,拿燈來。”

格朗泰爾愁眉苦臉,只顧喝酒。

“安灼拉瞧不起我,”他嘴裡念著。“安灼拉揣摸過:若李病了,格朗泰爾醉了。他派小蘿蔔是來找博須埃的。要是他肯來找我,我是會跟他走的。安灼拉想錯了,該他倒黴!我不會去給他送殯。”

這樣決定了,博須埃、若李和格朗泰爾便不再打算離開酒店。到下午兩點左右,他們伏著的那張桌子上放滿了空酒瓶,還燃著兩支蠟燭,一支插在一個完全綠了的銅燭臺裡,一支插在一個開裂的玻璃水瓶的瓶口裡。格朗泰爾把若李和博須埃引向酒,博須埃和若李把格朗泰爾引回到歡樂中。

中午後格朗泰爾已經不滿足於葡萄酒,葡萄酒固然能助人白日做夢,但是滋味平常。對那些嚴格的酒客們來說,葡萄酒只會有益不會有害。使人酩酊酣睡的魔力有善惡之分,葡萄酒只有善的魔力。格朗泰爾是個不顧一切、貪戀醉鄉的酒徒。當那誘人兇狠的黑暗出現在他眼前時,他不但不能適可而止,反而一味屈從。他放下葡萄酒瓶,接著又拿起啤酒杯。啤酒杯是個無底洞。他手邊沒有鴉片煙,也沒有大麻,而又要讓自己的頭腦進入那種昏昏然的狀態,他便乞靈於那種由燒酒、烈性啤酒和苦艾酒混合起來的猛不可當的飲料,以致醉得神魂顛倒,人事不知。他靈魂的鉛塊便是由啤酒、燒酒、苦艾酒這三種酒的烈性構成的。這是三個不見天日的深潭,天庭的蝴蝶也曾淹死在那裡,並在一層彷彿類似蝙蝠翅膀的薄膜狀霧氣中,化為三個默不作聲的瘋妖:夢魘、夜魅、死神,盤旋在睡眠中的司魂天女的頭頂。

差得遠呢,格朗泰爾還沒有醉到如此程度。當時他高興得無法形容,博須埃和若李也從旁助興。他們頻頻碰杯。格朗泰爾指手劃腳,清晰有力地發揮他的奇想和怪論,他左手捏起拳頭,神氣十足地抵在膝頭上,胳膊肘作曲尺形,解開了領結,兩腿叉開騎在一個圓凳上,右手舉著個斟滿酒的玻璃杯,對著那粗壯的侍女馬特洛特,發出這樣莊嚴的指令:“快把宮門通通開啟!讓每個人都進入法蘭西學院,並享有擁抱於什魯大媽的權利!乾杯。”轉身對著於什魯大媽,他又喊道:“歷代視為神聖的古典婦人,請走過來,讓我好好瞻仰你一番!”

若李也喊道:

“巴(馬)特洛特,吉布洛特,不要再拿酒給格朗泰爾喝了。他吃掉的錢太多了。從今早起,他已經報報(冒冒)失失吞掉了兩個法郎九十五生叮”格朗泰爾接著說:“是誰,沒有得到我的許可,便把天上的星星摘了下來,放在桌上冒充蠟燭?”

博須埃,醉得也不含糊,卻還能保持鎮靜。

他坐在敞開的窗臺上,讓雨水淋溼他的背,睜眼望著他的兩個朋友。忽然他聽到從他背後傳來一陣鼓譟和奔跑的聲音,有些人還大聲喊著“武裝起來!”他回過頭去,看見在麻廠街口聖德尼街上,一大群人正往前走,其中有安灼拉,手裡拿著一支步槍,還有伽弗洛什,捏一支手槍,弗以伊,拿把馬刀,古費拉克,拿把劍,讓?勃魯維爾,拿根短銃,公白飛,拿支步槍,巴阿雷,拿支卡賓槍,另外還有一大群帶著武器氣勢洶洶的人跟在他們後面。

麻廠街的長度本不比卡賓槍的射程長多少。博須埃立即合起兩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