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很好。”護士說。 安妮點點頭,強迫自己繼續看下去。院方在兩天前已為克蕾斯拆線,那地方留下了鮮明的淡紅色弧形疤痕。 那護士察覺到了安妮眼中的神色。 “她的錄音帶好像播完了。”她朝克蕾斯那臺放在枕上的隨身聽方向微微點頭。 多虧護士給她這個逃避那疤痕的機會,安妮滿懷感激地接受。 她取出已經播放完畢的肖邦組曲錄音帶,在抽屜中找到一盤莫扎特歌劇《費加羅的婚禮》帶子,裝進隨身聽,然後調整安在克蕾斯頭部的耳機。她知道,克蕾斯自己,絕對不會聽歌劇,她一向討厭歌劇。但就算打死安妮,安妮也不會播放克蕾斯平時在車上所聽的那種充滿宿命意味的錄音帶。天曉得《涅�NB231�》或者《被禁錮的愛麗絲》對一顆嚴重淤傷的腦袋會造成什麼影響?她能聽到錄音機裡播放的是什麼嗎?要是能夠的話,她會不會一覺醒來便愛上歌劇?安妮斷定,更有可能的是,她只會討厭她母親另外一次的暴虐行為。 她擦掉沿著克蕾斯嘴角徐徐淌下的一點唾液,順順她的一綹頭髮,把手擱在髮絲上,目不轉睛地凝視著她。 過一會兒,她忽然察覺護士已經包紮好女兒那條腿,正盯著自己看。她們相對微微一笑,但護士眼中隱隱流露出一種幾乎是憐憫的神情,安妮迅速打破這個局面。 “是運動時間了吧?”她說。 她挽起袖管,拉把椅子靠近床頭。護士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很快地,病房裡就又只剩安妮了。她向來先活動克蕾斯的左手。此刻,她用雙手握住女兒的左手,先是一根接一根手指,然後將五指併攏活動:向後、向前、開啟、合起每一個關節,感覺所有指節在自己的捏擠下咔咔作響。接下來是大拇指:迴轉,揉壓肌肉,用她的手指按摩那隻拇指。她可以聽到莫扎特的樂曲從克蕾斯的耳機溢位,並從樂聲之中找到某種韻律,開始配合這種節奏活動女兒的手腕。 和女兒間這種全新的親密舉動,帶給她肉體一股十分奇特的滿足。自從克蕾斯脫離了嬰兒期以後,安妮對這個寶貝就不曾再有如此熟稔的感覺了。這是一種真情的流露,就像重返多年前深愛的土地。那上面有她從未知悉的疤痕、黑斑、痣。克蕾斯的前臂頂端長著一片小小的雀斑,外面覆蓋著軟茸茸的細毛,那麼細嫩、那麼柔軟。安妮真想用她的臉頰輕拂它。她把手臂翻轉過去,仔細端詳克蕾斯腕部半透明的肌膚,和由流經其下的血管所形成的三角洲。 活動移至肘部,先將關節張、合五十次,再按摩這個部位的肌肉。這是相當吃力的工作,每回做到最後,安妮都會手痠臂疼。 她將克蕾斯的手臂輕輕地擱在床上,正要起身時,卻注意到一個變化。 它是那麼微小,又那麼迅速,安妮還以為肯定是自己的幻想。 在放下克蕾斯的手之後,她覺得好像看到其中一隻手指顫了顫。安妮坐在椅子上直盯著它看,想瞧瞧它會不會再動一下。沒有。於是她又執起女兒的手,開始大力地揉捏。 “克蕾斯,”她輕悄悄地低喚,“克蕾斯!” 毫無反應。克蕾斯面無表情,全身惟一的動靜就是胸部頂端配合著人工呼吸器的節拍起伏。說不定剛剛她眼中看到的只是那隻手因本身的重量而下墜了一下。安妮移開落在女兒臉上的目光,仰頭望向那一大堆監視器。她還不會像羅伯特那樣,能夠一目瞭然地讀懂監視器的熒光屏,也許是她比他更信任院方的警報系統吧!不過對於幾部最重要的監視器,也就是監看克蕾斯心跳、腦部和血壓這幾部儀器的螢幕上所傳達的訊息,她倒是辨認得相當清楚。顯示心跳的螢幕上有顆小小的橘紅色電子心臟,安妮發現了一個即使觸控起來也十分精巧的圓形,接連多天,它的指數持續停留在七十。但現在,安妮發現數字升高了——八十五。就在她注視中又閃成八十四。安妮皺起眉頭。環顧四周,附近不見一個護士。她不想大驚小怪,很可能那根本不代表任何意義。她把視線移回克蕾斯身上。 “克蕾斯!” 這回她緊緊捏住克蕾斯的手,一抬頭,心跳監視器上的指數正瘋狂飆升。九十,一百,一百一…… “克蕾斯!” 安妮站起身來,兩手緊緊握著女兒的手,低著頭凝視她的臉龐,扭頭想喊個人來看看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不過不用她叫,早已經有一名護士和一個年輕的見習醫生主動跑過來。因為同樣的變化已經顯現在中央監視臺的螢幕上。 “我看到她動了,”安妮說,“她的手……” “繼續握緊。”醫師吩咐。他從胸口的口袋中掏出一支小型手電筒,撐開克蕾斯的眼皮,讓光線直射她的眼睛,仔細觀察它的反應。護士忙著檢視幾部監視器,心跳指數已經穩定地衝到一百二十以上。見習醫師拿掉克蕾斯的耳機。  txt電子書分享平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