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偷看了一眼對面人那複雜的表情,江千彤輕聲道,“所以你方才問我的話什麼意思?有什麼要我配合的麼?”
猶豫了一瞬,奚玉棠笑,“沒什麼,我隨便說說。明日你且安坐著便是。”
……你這樣我更不放心了啊。
想問她到底想做什麼,可話到嘴邊,江千彤卻忽然不敢開口。她已經表明了立場,那麼奚玉棠會當自己是敵人吧?既然是敵人,會戒備也是正常吧……
“千彤。”對面人忽然喊她的名字。
江千彤怔忪地抬頭。
“前日的典禮上,你不該那樣對你師姐。”
頂著少女驚疑不定的視線,奚玉棠平靜開口,“作為一派掌門,任何挑戰你威嚴的門下弟子,都應該被當場處罰,不僅是陸靖柔,還有瑟長老。但大長老和其他負責典禮事宜的門下弟子都極好,一個掌門,要學會賞罰分明。還有,宴會上,掌門不能只僵著臉坐著不動,明白嗎?離雪宮現在處境雖艱,但你拾人牙慧,作為新宮主,要在最短時日內將柳曼雲留下的東西吸收掉,比如她的人脈,比如她打下的門派和門派間友好關係的基礎。甚至有時你需要作出些假象,比如你可以找我、找越清風、哪怕多和司煜主動交談,只要把握好尺寸,就能為別人營造出他們很怕看到的假象。你根基不穩,很青澀,但這不是理由,你需要迅速成長起來,就算裝,也要裝得有底氣,裝作不是臨危受命,而是天命所致,知道嗎?”
長長一段話,幾乎沒有停頓,江千彤怔了。
她這是……是在教導自己嗎?
“我方才說的記下了嗎?”見她呆呆愣愣,奚玉棠蹙起眉。
江千彤倏然回神,連忙點頭,“記住了。”
奚玉棠滿意頷首,“那明日比武招親,知道該怎麼做嗎?”
“……啊?”不是你說安心坐著便好?
“別告訴我你打算乾坐著……好吧你的確這樣想了,那我問你,怎麼坐?是態度隨意還是拘謹羞澀?是關注比武還是不關注?幾分關注?作為掌門,你需要拿出什麼態度來對待自己的比武招親,想過沒有?”
“……”
呆愣地望著眼前人,江千彤後知後覺地動了動唇,“我板著臉嚴肅些總沒錯吧?不是,你在幹什麼?你要教導我?”
“自然是在教導你。”奚玉棠慢條斯理地對上她,“你不是要坐穩宮主之位嗎?我幫你。”
“……”
深深地看她一眼,奚小教主轉而望向頭頂明月,“千彤,你說的對。我們先是朋友,再是對手。作為朋友,我尊重你深思熟慮後選出的道路,並向你保證我不會趁火打劫。”
江千彤忽然抿緊了唇。
“給你半年的時間。”奚玉棠淡淡道,“半年裡,本座幫你坐穩離雪宮宮主的位子,你遇到任何問題,只要不觸及底線,本座都幫你解決。但有個條件……柳曼雲,本座要帶走。”
她心中,終究是對這個昔日天真善良的少女有愧。
“現在就殺她麼?”江千彤怔然出聲。
“不,我會讓她活著。”
“那半年後呢?”
對上她的目光,奚玉棠緩緩抽出九幽劍,劃破手掌將血滴在酒罈子裡。
“半年後,各憑本事,死生勿論。——千彤,信我麼?”
江千彤定定望著她的動作,一看再看,許久,忽然伸手在九幽刃上發狠地劃過,接著猛地握拳,將洶湧而出的血灑進酒罈,而後抱起罈子喝了一口,用力擦乾嘴角。
“得君一言,死何足惜?我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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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到頭來,經歷了大起大落情緒的少女還是沒等奚玉棠再教導幾句就睡了過去。
默默望著趴在自己腿上睡著的江千彤,奚小教主心累不已,沉默好半晌才涼涼開口,“出來吧,人睡著了。”
話音落,銀髮紅衣的青年和裹著淺藤紫披風的墨髮青年分別從不同的兩個方向無聲地走了出來,後者抬袖一揮,隔空點了江千彤睡穴,之後握拳低低咳了起來。
“這麼冷你來幹什麼?”奚玉棠皺眉望他。
不出來看看情敵是怎麼死的不甘心……
越清風沉默不語。
“哥你也是。”奚玉棠繼續訓另一個。
“冤枉啊棠棠,哥哥是在幫你望風好嗎。”奚玉嵐一臉委屈,“不然你以為你跟這位……江宮主能在這裡聊這麼久都沒人打擾?哥哥遠遠的就幫你趕走三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