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管事這番話,雖是誠懇至極,但是卻也只有七分是真心,剩下的三分,是因為自家阿郎待這小娘子不同,他便想多接觸些,瞭解瞭解這小娘子品性到底如何。
杜時笙見他如此客氣,有些不知所措,說道:“鍾管事太過客氣!兒擺攤做生意,收錢賣捲餅而已。魏太夫人病癒自是魏府上下修來的福氣,與兒無關。兒無功不受祿,斷不能收下這東西。”
鍾管事見她推辭的十分堅決,只好說:“小娘子休再推辭,且不說這花糕不值什麼,再者,某今日也要求娘子一事。”
“何事?管事但說無妨。”杜時笙見他眉間有猶豫之色,便笑著問道。
“上次小娘子做的捲餅中有豬肉,家中阿郎甚是愛吃此味,不瞞小娘子說,府裡庖廚幾番嘗試,皆做不出小娘子所做之味,某今日便是想來請小娘子去府上給做些……做些火腿和排骨,不知小娘子可否應允?”
原本鍾管事只想請杜時笙做些火腿給阿郎,不曾想,今日嚐了這孜然排骨後,驚為天人,想著阿郎既能喜吃豬肉,想必這排骨也能入了他的眼,於是,他便又想讓太夫人和阿郎也嚐嚐此味了。
“原是此事。”杜時笙將茶杯放下,笑吟吟的對鍾管事說道,“這火腿醃製燻烤,需些時辰。今日已天色不早,便是兒去了府上,也不能燻出火腿了。兒這有兩隻為朝食攤子剛熏製的火腿,鍾管事若是不嫌棄,帶回去便是。只是這孜然排骨,需是現炸出來的才好吃。兒這甕中還有許多醃好的生排骨,鍾管事便也一同帶回,叫府上庖廚用滾油炸製片刻便可以吃了。孜然香料兒也給管事拿一罐,吃得慣便加,吃不慣,單吃那排骨便是。”
鍾管事原想著,為廚之人必是最在意菜譜不要被人偷學去。所以,未免杜時笙為難,便直接提議讓她上門做菜。不成想,杜時笙竟大大方方將半成品和調料一併拿出,讓鍾管事不禁對這小娘子的胸襟刮目相看。
鍾管事連忙點頭同意道:“某多謝小娘子,天色已不早,某不便再叨擾小娘子,這糕點和紙鳶還望小娘子收下。”
鍾管事一邊說著,一邊示意小廝將那隻碩大的糕餅盒子以及紙鳶放下,要起身告別。
杜時笙忙去簷下取下火腿,又將醃製的排骨和調料裝好,一併交與小廝,口中說道:“鍾管事若是再有事相求,不必再帶東西,兒卻之不恭,受之又有愧。”
“杜娘子,這些吃食要多少銀子?”鍾管事問道。
本朝豬肉本就不貴,杜時笙又收了糕點和紙鳶,自是不肯收錢。
鍾管事哪裡肯白白拿了一個小娘子的吃食便走,也不知到底該給多少,想著來日方長,便給了五兩銀子就上了馬車。
杜時笙拿著這五兩銀子,輕一嘆氣,心內也想著,來日方長罷。
杜時笙返回屋內,瞧著鍾管事送來的兩樣東西,對那金魚紙鳶十分好奇。清明之後的放斷鳶,是以紙鳶為寄,將疾病,苦難一併放斷,以祈福祿。
杜時笙摩挲著描金的魚尾和魚鰭,似是一條金紅色的錦鯉在池中嬉戲,栩栩如生。這是,小五兒突然衝進院中,大喊著:“姑姑,姑姑,大理寺來……來人,正在尋你!”
杜時笙見他氣喘吁吁的模樣,忙遞了杯大麥茶給他。
小五兒只是擺手不喝,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散學之後,我剛走到坊門口……便見到魏……魏郎君帶著一個大理寺的官差在打聽咱家,說要找一位杜娘子!我想著那便是咱家,方要上去問詢,卻見到張二孃湊過去帶路。我見她嘴上……嘴上不著四六,便趕緊跑回家告知姑姑一聲。”
“魏郎君?”杜時笙一聽到魏修晏來找自己,心下微驚,莫不是巧環之事他要來興師問罪?但昨日那情形,魏郎君應不是此般冷血才對。
小五兒原想著許是一場誤會,但見杜時笙凝眉沉思,也有些忐忑,不知姑姑到底發生何事,連見到偶像的興奮都忘記了,只小心翼翼盯著杜時笙看。
“杜娘子在家嗎?”黃錄事敲了敲敞開的院門,問道。
“黃郎君,魏,魏郎君,可是有事找兒?”黃錄事是招食攤子老客戶,魏修晏已經打過幾次照面,杜時笙不好裝作不認識,只好硬著頭皮香兩人一禮。
黃錄事心道,果然杜小娘子與寺正認識。方才幸好自己在來時路上給寺正稟報杜娘子身世之時,未做任何評判,只如實告知。難道是杜先洵與魏家有過交情?若是有過交情,魏寺正又為何不知杜娘子是杜先洵之女呢?想必是杜娘子幼時便沒入掖庭,早已與他人失去聯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