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杜時笙從阿泰處得知自己失憶的經過,對這個善良又命不由己的小夥計心生憐憫。
“可捱打了?”杜時笙問道,目光溫柔地看著這個瘦小的孩子。如果在現代,這才是一個初中的孩子,可誰知道他這十幾年,到底吃了多少苦,而這一生,在可預見的範圍裡,又要再吃多少苦。
“早就不疼了,小娘子你沒事便好,自那日起,小的真的日日睡不好,生怕你出了什麼意外,我這心裡如何過得去。那日在鋪子見到小娘子身康體健的站在那,小的心裡真是高興得緊!還望小娘子不要怪小的見死不救才是。”阿泰說完,笑的一臉純真,露出一顆小小的虎牙,這才讓人瞧出原本年紀的模樣。
“兒要謝你才對,如何能怪你。”杜時笙真誠地說,復又想了想,說道:“日後若是兒有何能幫忙的,你定要來找兒,不要抹不開臉面。”
阿泰撓撓腦袋,笑道:“小的哪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小娘子不掛懷便好。小娘子若是沒有其他事,小的便回去了,若是耽擱久了,主家娘子是要打的。”
杜時笙點點頭,輕聲道:“快回去吧!你放心,今日之事,兒一個字也不會往外說的。”
阿泰躬身一禮,便揹著肉袋子快步走了。
杜時笙看著他瘦弱的背影,心裡不是滋味,意興闌珊,也不想再逛,便徑直去了順德坊,想著訂些石蜜就打道回府。
正巧只有唐娘子在鋪中,懷中抱著孩子,一聽說杜時笙要買石蜜,說道:“可巧前面的石蜜今日都賣完了,兒去裡間找找是不是還有。還煩杜娘子幫兒照看下六郎。”
杜時笙是唐家鋪子熟客,很是喜歡白白胖胖的唐六郎,便把他抱在懷中,拿著小波浪谷逗著他玩兒。
唐六郎剛滿兩歲,剛會說些簡單的話,見到杜時笙便奶聲奶氣道:“飴糖,飴糖娘子……”
杜時笙被他逗的撲哧一笑,用鼻子輕輕在他臉上蹭了一下,道:“六郎只知道吃糖。”
唐六郎被她蹭得癢癢,又記得她是給過自己飴糖的小娘子,便討好地在她臉上溼漉漉的親了一口。
哄的杜時笙杏眼彎彎,梨渦綻放。
魏修晏剛好與黃錄事經過,見她抱著個白胖娃娃,巧笑嫣然的模樣,微微一怔,只覺這一大一小的溫馨場面似春風拂面,嘴角也不禁微微上揚。
這幾日時至清明,因著要有集會遊行,焱城上下各衙門府寺皆戒備起來,大理寺也頻繁出街巡查。恰巧採花大盜一案大理寺承辦,已經有些時日沒有新的線索了,黃錄事好幾日未見寺正好臉色,今日見他面露笑容,心中著實納罕。
循著寺正目光,黃錄事見到杜娘子坐在鋪子門口逗孩子,驚得張口結舌,忽的想起寺正安排自己的任務,手心微微冒汗,心道,清明之後,必須得趕快辦妥才是。
唐娘子從裡間出來,手中拿著一小塊石蜜,不好意思道:“杜娘子,便只剩這一塊了,你若急用,先拿去便是,晚些郎君回來,兒叫他明日訂些給杜娘子送去。”
“無妨,兒還不急。這石蜜不好儲存,兒用量還大,日後還煩請唐掌櫃和唐娘子給兒定期訂些,兒每月初三來取便是。”杜時笙仍抱著唐六郎道。
唐娘子笑著點頭道:“如此也好,兒叫郎君給杜娘子算個好價格。”
“多謝唐娘子。”杜時笙笑道。
晚上,孫阿婆和小五兒祭祖回來。三人一起忙活明日的清明糰子,小五仍舊摺紙袋,杜時笙和孫阿婆一起做糰子。
杜時笙將日間見到阿泰的種種說與孫阿婆聽,孫阿婆啐道:“我呸!虧我還給這黑心婆娘繡花樣子,一年到頭,襦裙、繡鞋、就是肚兜都來找我繡,我只道她牙尖嘴利,小肚雞腸些,沒想到竟然是這樣一副黑心腸!下次她若是再敢踏入我孫宅一步,我便……我便用這擀麵杖把她打出去!”
孫阿婆剛巧在擀麵,怒氣攻心,揮舞著擀麵杖大聲罵著張二孃。
杜時笙第一遭見到孫阿婆如此生氣,忙安慰道:“阿婆莫氣,咱們走著瞧,定不會任她欺侮。”
“阿笙可是有什麼法子?”孫阿婆這些時日早已將她視作主心骨,此刻滿心期待地問道。
杜時笙搖搖頭,安慰地笑道:“法子總會有的,不急於一時。阿婆可知阿泰是如何成為張二孃家奴的?”
孫阿婆搖搖頭道:“我也記不大清了,應當不是家生子,但也來了些年頭了,許是奴隸市場買的,一直住在鋪子裡,可憐見的。”
杜時笙揉著糰子,若有所思的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