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實在已有些日子不進她的寢殿了,平常來都是看看孩子,就是二人在孩子們那裡碰了面,和當下的氣氛也不一樣。
是以趙瑾月請他落座時都有些侷促,二人分別在羅漢床兩邊坐下,又是久久都沒說話。
沈晰其實很想速戰速決,說完正事就走。可因為太子妃太容易多想,他不得不多斟酌一番那話怎麼說合適。
趙瑾月被這種沉默搞得心慌,片刻間已忐忑地看了他好幾眼。
同時,先前那種猶如兒時被搶了玩具般的不忿也又湧動起來。她被這種湧動惹得想與他親近,不想讓楚氏獨佔鰲頭。
沈晰思慮再三,覺著摸索著她的思路說為宜。
他清了清嗓子:“那個……”他邊說邊看向她,“阿濟近來功課不錯,又是嫡長子,他的分量想來你也清楚。”
趙瑾月摸不準他的意思,猶豫不決地頷首:“是。”
“所以孤想著,該好生教他。誠然功課上有翰林院來的先生,孤也會盯著他,可回到宜春殿,你這個做母親的還是與他相處最多的人。”
“……是。”趙瑾月又應了一聲。
阿濟素來是她心裡的重中之重,他這樣鄭重地來同她議阿濟的事,她不知不覺就緊張起來,因楚氏而生的不忿一時也顧不上了。
沈晰不動聲色地緩了一息,盡力做得如常:“這事孤也思量了些日子了,當下想問問你的意思——孤想讓你更全心全意地照顧阿濟,另尋個養母照顧柔凌,你看如何?”
“啊?”趙瑾月顯然一愣,這到底還是她始料未及的。
“你不必多操心,養母的事,孤會為她尋好。都是孤的孩子,孤不會委屈任何一個。”
這話沈晰說得心平氣和,實則怒火中燒!
柔凌的事,他當真很想同太子妃大發一通火,讓她知道她這樣對不起孩子。但為了後宅安寧,也為了不把孩子傷得更厲害,他不得不反過來哄著趙瑾月,做得好像一切都是為了阿濟思量。
然而饒是如此,他也沒料到趙瑾月只是短暫遲疑了片刻,便點了頭:“這樣也好。”
那一瞬裡,沈晰前所未有地心疼柔凌。
“……那便這樣定了。”他深呼吸,想了一想,又告訴太子妃,“你不要急著跟柔凌說,等養母定下來,孤跟她說。”
他實在怕她說的話再傷了柔凌。
說罷,他起身向外走去。走出幾步卻還是不放心,便又轉了回來,索性道:“孤答應了柔凌明日帶她出去玩,今晚讓她住去孤那裡。”接著就又再度轉身走了。
正行禮恭送的趙瑾月立在原地愣了愣,心裡莫名覺得這事有點怪,可左思右想,又想不出到底哪裡不對。
他重視嫡長子,這是好事。而且這安排好像也沒什麼錯,阿濟肩上有重擔,確實該格外費心地教導。
宜春殿外,沈晰牽著柔凌的小手一起走在宮道上,心裡越想越火大。
這算哪門子母親?
虧得楚怡心細追問了小月亮,不然不知柔凌還要委屈多少時日。
沈晰將柔凌安置去了月恆房裡,讓她們姐妹兩個暫且同睡一晚,便徑自回了楚怡的臥房。
楚怡一看他的面色,就知道肯定在宜春殿又出了什麼讓他不高興的事了。
果然,沈晰帶著火氣往床上一靠,張口就是:“柔凌一天都不能再在宜春殿多待了!”
在去宜春殿之前,他還覺得此事可以暫緩來著。因為廖氏雖然性子還行,但論身份實在不是佳選,往上提也沒法一口氣提到多高。
但太子妃的反應,讓他震驚又憤怒。
楚怡怔了怔,猶豫道:“那就……真給廖氏嗎?”
和方才一樣,她還是覺得這法子不夠周全。
誠然她知道現下執拗與妻妾嫡庶之別迂腐得可笑——孩子都要長歪了,這麼養下去搞出抑鬱症都不稀奇,一比之下身份上的事就是小事。
再者,按沈晰的意思,柔凌只是交給廖氏照顧而已,宗室玉牒上還是太子妃的,永遠不會出現廖氏的名字。
對內對外,柔凌自也都只有太子妃這一個母親。廖氏將來縱有養育柔凌的功勞苦勞值得犒賞也都會另尋理由,不會和柔凌沾上半點。沈晰作為生父,更可以有無數的辦法去彰顯自己對嫡長女的重視,不會因為養母而讓旁人看輕了她。
但她還是有顧慮,主要是擔心宮人們會亂嚼舌根,傳到柔凌耳朵裡去。
——他去宜春殿之前她舉薦廖氏有所遲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