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韶靈……太傅之女,太傅只有她這一個女兒,太傅是他好多年的師傅,感情也許比先帝還深,太傅一心維護他的名分和太子之位而被人當成眼中釘除之後快,連累韶靈躲躲藏藏生活,這對父女,是自己的貴人。
他雖然已經不再是太子,只是一個被人遺忘的皇族,苟且偷生,他在見到韶靈的那一日起,就已經想好他日給她何等的回報。
活著,才有希望。
這是韶靈常常對他說的話,回憶她說過的話,一點都不困難,它們已經深烙於心,毋須費勁回想。
“你家小姐真是個奇女子。”御祁澤揚唇一笑,輕輕輸出一口氣來,抬起俊臉,望向蔚藍的天空。這是自打他被軟禁之後,唯一一次看得清天上的白雲,以往,他的眼前總是蒙著一層灰暗的陰霾。
那是他心中過不去的坎,曾經器重自己到最後卻又鐵石心腸的父皇,端莊仁慈卻又抑鬱而終的母后,他曾經顯赫一時的身份最終淪為囚徒——這世上他得到的不少,但失去的亦很多。到這個時候,過了而立之年的自己,若是還不曾看透人世的慘淡,未免就太無能了。
今日,雲淡風輕,是個好日子。
他已經沒了妻子,更無子嗣,他日若是再被設計白白喪了性命,總該給這個救命恩人留點東西。
……
惡官吏。
貪婪好色的惡官吏。
不知節制的惡官吏。
韶靈的指腹抵在她的眉心,輕輕按壓,覺得很是頭疼,看得出眾人對來人的敢怒不敢言的眼神,寫滿了這些心思。
低下頭,佯裝不曾看到他的身影,繼續翻看手下的數十本拜帖,達官貴人可以盛情邀請坊內的姑娘到府上彈琴唱曲,不過必須經過她的手,待她首肯之後,她們才能動身。
齊府。
是個老不修,六十出頭了,滿院子的鶯鶯燕燕。
硃砂筆,在拜帖上大大打了個叉。
“小當家,小當家,小當家,他……他……他又來了呢。”鳳兒叫魂一般推推她,把她手下的那本拜帖擠到一邊去,不懂為何小當家無論遇到什麼事,遇到什麼疑難雜症,都能不動如山。
“來就來了吧,月娘在這兒立下的規矩,不是不能把踏進明月坊的人趕走嗎?就算要趕走,至少也該確定來人身上是否有銀兩。”韶靈不冷不熱地說,神色自如,在明月坊,或許世人覺得是一個骯髒的地方,但這些天來,她看到了太多太多比她更不幸的例子,若是沒有它們的啟發,或許她還鑽在牛角尖裡出不來,險些把自己的幸福往外推,比起她們……她有一個愛她的人,何其幸運。比起她們守望在狹小的視窗,看著樓下的
在這兒,或許並不體面,但她很清楚,比起剛離開京城到大漠的那幾天,她急躁又衝動的情緒,漸漸消散無疑,埋怨和苦澀,漸漸煙消雲散。她的心,很平靜,她知道自己得到他,歷經磨難,該比過去更珍惜。
“小當家說話的語氣,真是跟月娘有五分像。”鳳兒咂咂嘴,突地將眼睛瞪得更大,大力地搖晃著韶靈的左臂。“可是他朝著小當家走來了呀呀呀……”
“沒什麼好怕的,明月坊不會關門,也不會有人遭殃,你至少還能在這兒住個三十年,衣食無憂。”韶靈垂眸一笑,繼續翻開一本金色拜帖,眼神陡然一變。
周府。
周家老爺面善心惡,實則是一個一毛不拔的鐵公雞,每回到明月坊總是拖欠銀兩,上個月的賬單還沒還清,還想叫上坊內最俏麗的五個姑娘為他壽辰撫琴跳舞?!
大大的紅叉還不夠,附送一句,痴人說夢!先把欠的債還清再來明月坊!
“小當家,我先去給月娘端藥了。”鳳兒面色大變,恨不能遁地而走。她可不在意自己到底還能在明月坊待多久,也絕不會迷戀地觀望來人的樣貌。那個男人雖然長得比任何一個男人俊美,但她跟其他姑娘一樣,見慣了形形色色的男人,知曉男人的皮相越好,往往越是花心,他分明是一個欽差,一點也不清正廉明,竟然到花柳之地來,可見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啦。
“跑的真快。”韶靈輕輕嘆了口氣,明月坊所有人對這位幾乎天天都來的朝廷欽差,從一開始的敬畏和觀望,到如今的頭疼和看不透,也許再過幾天,慕容燁就會成為她們眼中避之不及的大麻煩。
若有若無的白檀香,比他的腳步更快,早已縈繞在她的鼻尖,有些發癢,惹的她很想打噴嚏。
“小當家——”突如其來的笑嗓,不僅耳熟,更教韶靈全身上下每分每寸髮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