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開口說話,卻是任由韶靈自如地走上樓梯,一步步遠離自己。但方才觀望韶靈的時候,總覺得這個女子似曾相識,特別是那雙明亮有神的眼睛,笑意像是格外平靜,卻又像是夾雜一分嘲諷……
明月坊的姑娘,能買得起鋪子裡最昂貴的的瓷器,這一套需要花二十兩銀子,尋常人家辛苦勞作七八年的收入……韶靈垂眸一笑,從如霜姑娘身邊的婢女手中接過十兩銀子的銀錠子,塞在腰際,可見這位如霜姑娘,在明月坊至少也是前十位的花娘。
不過不曾看到如霜姑娘的美貌,實在可惜至極。
她想到此處,臉上的笑意更深,扶著樓梯走下去,卻看月娘依舊站在原地。
“韶公子……”在韶靈擦身而過的那一瞬,月娘話鋒一轉,嗓音帶笑。“該叫你韶姑娘了吧。”
韶靈肩膀緊繃,眸光無聲轉冷,跟月娘四目相會。
“這才是你的本來面目。”月娘勾起朱唇邊的笑,眼神極為隱晦。
“月娘好記性。”韶靈並不打算否認,無聲冷笑。“可惜月娘一年不見,我幾乎認不出來了。”
月娘頗有風韻,一年前豐腴圓潤,雍容華貴,而如今面頰消瘦,不如過去美麗,神采也黯然不少。
印象中的月娘,盛氣凌人,畢竟她是大漠最大的歌舞坊的主人,不但擁有常人難以想象的財富,達官貴人都成了她手中的人脈。韶靈本以為她會嚴苛刻薄,高傲回駁,卻沒想到她只是苦苦一笑,喟嘆低不可聞。“人總是有年華老去的一日。”
韶靈的唇邊,溢位一道譏諷的笑,她並非看輕月娘出身卑微,而是她將韶光送到林家,讓韶光飽受折磨和羞辱,這一筆賬……讓她沒辦法跟月娘談笑風生。
月娘不曾漏看韶靈臉上的嘲笑,不是她眼睛多利,而是眼前的年輕女子根本沒打算隱忍收斂。
月娘想起一年前初見韶靈的時候,韶靈還只是一位身著粗布白袍的年輕公子,“他”深夜趕來,只為了尋找胞弟下落。當月娘坦誠周嬸是明月坊的下人,並在臨終前託付月娘把孩子送走,她察覺到這個公子的反應很大。
一陣突然而來的窒息感,掐住了韶靈的脖子,她的臉上劃過一抹死白。
這世上,沒有比娼妓更不可信的了。
月娘聞言,柳眉輕佻,鳳眼更是精明冰冷。“風月中人都是不可信的,她防著我,也是正常。”
“孩子呢?”韶靈猝然對準月娘的雙眼,嗓音很冷,那雙原本溫文無害的眼瞳,一刻間漆黑如墨,暗潮洶湧,瑞光乍現,鋒芒畢露。
月娘一下就淡了臉色,不曾想過這位平淡無奇的公子哥,居然有如此犀利的眼神,一拍桌案,冷然道。“月娘我手下百位女子,我在牧隆城立足的規矩,就是從不逼良為娼。”
“我一時心急,月娘恕罪——”韶靈猝然察覺失態,急忙斂去眼底銳意,起身致歉。她決不能輕易樹敵。
月娘餘怒未消,豐潤面目上滿是身為當家的氣魄:“林家的大門,可不是那麼好進的。”
“如今風頭正緊,月娘還要回明月坊?”見她起身要走,韶靈眉梢微抬,知曉胞弟的藏身之所,她安心不少。過不了幾天,牧隆城將會是大漠最先遭遇戰火襲擊的地方。
月娘原本並不看她,韶靈這一番低語,她卻停下步子,轉過臉來端詳,良久才笑道。“無論牧隆城變成誰的地盤,明月坊必當巋然不動。”
韶靈望入月娘精明的眼底,一刻間就懂得她的言下之意。天下間,娼妓館到處可見,只要這世間橫流,她們就缺不了生意。
月娘但笑不語,這位公子的清俊風姿,當真令她的心裡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她看人,便是鑑寶,這雙眼睛還未看錯過寶貝。
“韶公子,你家中可有妹妹?”
韶靈回以一笑,淡淡說道。“我只有這個弟弟。”
“算我多問了。”月娘鳳眸一掃,眼底的笑愈發模糊不清,不再多言。
……
而如今,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子,就是當初的“韶公子”,換下粗布白袍,一改清麗玉樹,她身著大漠女子的裝束,更顯明媚風華。
“見你的第一面,我就看出來,你是女兒身。”月娘淡淡地說,她不記得自己跟韶靈,有過什麼樑子,但很明顯,面前的韶靈懷著敵意。
“可惜即便我家有小妹,也不會賣到歌舞坊來當花娘。”韶靈反唇相譏,眼底的笑冷到了極點,當初月娘曾問,她家中可有姐妹,她豈會不記得?!
“你找到弟弟了?”月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