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曾猶豫過要不要分出一部分大內的人手、去保護下屬羽翼,然而——長孫斯遠對她說:“那是公子舒夜在引你出手,待你將人手抽離禁城、他便要聲東擊西。”
於是,她便硬生生按捺住了。
但如今外頭已經飄搖如此,帝都若再無反應、朝野上下只怕要掀起大浪。頤馨長公主再也顧不得哭鬧的武泰帝,將孩子交給了貼身侍女,便起身想去找連日不見的月聖女梅霓雅。
然而,剛一起身、就看到那個青衫男子從菊花深處走了過來。
“斯遠!”略微有些驚喜地,她迎了上去,穿過那些白骨上盛放的花朵。
“明日,公子舒夜將派探丸郎於上朝路上刺殺兵部尚書李長乾。”那個人只是站在菊花深處,淡淡開口,“這次你需得早做準備——兵部不同於其他,此刻萬萬不能捨了這棋子,否則帝都定將更亂。”
“正好,我也是如此打算。”頤馨長公主點頭,神色冷定,“近日崑崙大光明宮總壇、已經派了派了最後一批人馬前來帝都,助我完成大業。回紇一品堂也派出了高手,前來為梅霓雅公主效力。因為高連城還據守著敦煌,他們祁連山那邊繞道過來,頗為艱苦,所以來得晚了——他們這一到、我方實力大增,再也無需避開探丸郎的鋒芒。何況,我這幾日估計著,他們也該折損的差不多了。”
冷定地說到這裡,頤馨長公主的語氣卻忽然轉柔了,摘了一朵菊花在手裡拈著,看著面前的青衣男子,半晌才開口,道:“你…你這一趟去南疆去了好久——”頓了頓,臉頰忽地有些微的紅,只道:“阿梵很想你。”
長孫家原本是大胤最大的外戚、也是十大門閥貴族中的翹楚,歷來和皇室之間婚姻不斷。而長孫斯遠也是經常出入皇室、和夏雱夏梵姐弟是自小熟悉的。若不是後來四王內亂、若不是鼎劍候把持了朝政——說不定夏家和長孫家之間,早已又多了一樁姻緣。
然而頤馨長公主最後含羞吞下的半句,長孫斯遠卻彷彿聽不出來,只是皺眉:“明教又派人來了?他們是準備把回紇一品堂和整個總壇都搬到長安來麼?”
“你不是和我說、那些江湖人已經秘密雲集到了長安?再加上一個公子舒夜,更不能輕敵。”頤馨長公主手握緊了,手心那朵菊花簌簌粉碎,眼裡有狠厲的光,“不請明教和回紇出手,還能如何?反正也說好了交換的條件。”
長孫斯遠不再說什麼,只是道:“我怕請神容易送神難。”
然後他就轉身離去,消失在菊花深處。頤馨長公主原本要留他,忽地又遲疑了,手裡揉捏著那朵菊花,半晌,只是微微嘆了口氣——她真的是越來越看不透斯遠這個人了。
宮裡阿梵還在哭鬧,徹夜不息,她只一聽、心便煩躁的不得了,只狠狠地踏倒了一片菊花,踩出了地底支離的白骨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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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孫斯遠從一重重禁宮走出來時,外面斜月已西沉。
他從最荒僻的側門走出來,走過宮門口那座巨大的仙人承露銅像時,他驀地抬起了眼睛——那個仙人銅像手上託著徑丈大小的銅盤,而銅盤內,卻佇立著一襲白衣。斜月掛在深藍色的天際,那個人站在仙人銅像的掌心、卻有著比仙人更飄然出塵的氣質,白衣勝雪、長髮飛揚,彷彿飄然而來的天外飛仙。就這樣站在高處、低目看過來,不說話。
“風涯大祭司!”一直表情漠然的長孫斯遠終於忍不住脫口,驚喜。
“我知道那個人已經來到帝都……所以我也來了。”那個人微微一笑,對他伸出手來:“按照約定,先給我龍血珠。”
——在他伸過來的手上,有一滴血緩緩凝聚、啪的一聲滴落。
肩上那個傷,居然一直都未曾癒合。
長孫斯遠定了定神,冷靜地道:“在下不曾隨身帶——請跟我回去拿,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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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的時候,刺殺的結果已經傳來。
似乎一反前七次的退讓、這一次,禁宮大內派出了大批的好手保護兵部尚書。第八次的刺殺完全失敗——不僅折損了黑九郎和十三娘,甚至連負責聯絡的白三郎都被殺。
“他們終於出洞了?”公子舒夜卻有些驚喜、有些詫異,“該不會這麼快啊。”
“因為此刻起、他們禁城內的防守已經固若金湯,自然不吝派出人手。”長孫斯遠的聲音在門外傳來,那個青衣男子從黎明中走來,神色慎重,“公子,西域的援軍已經到了。那個人、終於來到了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