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
和黎曼東當兄妹的這一世才只有二十五年而已,未免太短暫,下一世,他們還有機會再見面嗎?
她望定天上的弦月,靜靜地流淚。
這個死後的世界黑暗而幽靜,有如寺院般寧靜深沉,也宛如海底的百年古堡般,聽不見一絲聲響。
她非常吃力地動了動手指頭,從一根、兩根,慢慢開始抬起手腕,然後,再慢慢撐著地坐起來。
四肢的活動漸漸靈活了,她倚在牆角狐疑地觀望四周。如果這裡是陰曹地府,為什麼除了她以外就沒看到其他的亡魂?
她應該可以找得到同伴吧?雖然在人間時是個沒有朋友也無所謂的宅女,但黃泉路上實在不想一人孤身上路。
她該往哪裡去呢?
忽然,聽見遠方有雞鳴聲,她呆住了,陰曹地府不是永恆的黑夜嗎?為什麼會有雞鳴聲?
東方漸發白,天地漸漸澄明起來。
“難道這裡也會天亮?”黎曼香不可思議地站起身,遙望四周景物。
她看清楚了,這是一個古老的城鎮,而她站著的地方正好是兩座高牆之間的窄巷,抬頭只看見一線天,所以黑夜時才會什麼都看不見。
她小心翼翼地走出窄巷,靠在牆角悄悄地望出去。
眼前是一條很長的大街,兩旁都是店鋪,天還沒完全亮透,已有幾間店鋪的小夥計一邊惺忪地打著呵欠,一邊開門準備做生意了。
黎曼香看得驚奇萬分,沒想到死後的世界與她想像的完全不一樣,竟然也有日出日落,也有小鎮市集。
天漸漸大亮,大街上來往的人也愈來愈多了,她觀察著每一個從大街上經過的人,有人騎著驢,有運貨物的牛車緩緩走過,牛頸上還掛著鈐鐺提醒路人讓路,有貨郎擔著擔子沿街叫賣,還有推著小車的小販一路吆喝——
“果子乾來玫瑰棗兒喂!”
看著這些穿著古代服飾的人來來往往,黎曼香從未見過這樣的場景,感覺非常不真實,如果不是知道自己人在北京,她幾乎要誤以為自己身在橫店的拍片現場了。
雖然她平時也常見到穿古代衣服的陰靈遊魂,但是這裡的人看起來並沒有那麼恐怖,沒有人缺手斷腿或是少顆眼睛的。
難道是因為她已經死掉的關係,跟這些人已經是同類了,所以才不覺得他們可怕?
空氣之中,夾雜著一種她不曾聞過的香氣,她忽然覺得餓了。
想不到人死了也會餓,也得吃東西。她觀察著那些賣吃食的攤子,發現很多人都用一種圓圓的銅錢去換,她要如何才能拿到那種銅錢呢?
她深深吸口氣,慢慢地走出巷弄,感覺有一種新生的緊張和刺激,這種新鮮感讓她暫時忘記了死亡的傷感。
她在大街上慢慢地走著,每一個經過她身邊的人都目瞪口呆地盯著她,議論紛紛。
“那是哪一家的姑娘?穿得還真古怪!”
“頭髮卷得像麵條,亂糟糟的,該不會是瘋子吧?”
“光著手臂也敢在街上胡走,真是不像話!”
“那身衣服醜得嚇人,一個大姑娘怎麼敢穿著褲子就走出來?”
黎曼香很努力地想聽清楚他們在說些什麼,但是他們的口音太重,說得太快就很難聽得懂他們說什麼,只能約略猜得到他們是在批評她的衣服和頭髮。
她身上穿著一套米白色的短袖運動服,來北京以前,她才去稍微修剪過頭髮,染成了栗色,又燙了大卷,她覺得燙出來的效果很浪漫很好看,但是從這些人的眼神中看得出來,他們不但把她看成了瘋子也當成了怪物。
黎曼香開始感覺不安了,難道這裡的人都是清朝以前死掉的人?都沒有人見過現代服裝?可是怎麼可能呢?總是有跟她差不多時候死掉的人吧?
她清了清喉嚨,對著圍在她身旁的人微笑說道:“我……我才剛來這裡……請問這裡是什麼地方?是不是不去投胎的人就在這裡住著?”
“她說什麼呢?怎麼沒聽懂啊!什麼地方來的口音?”圍觀的路人又紛紛議論起來。
“你到底是從哪兒來的?看起來不像漢人!”一個少年大聲問道。
“我從臺灣來的,我是漢人,只是染了頭髮而已。”
黎曼香放慢語速,耐心地向大家解釋。
“臺灣?那是什麼地方?”
圍觀路人聽懂了臺灣和漢人,但聽不懂什麼叫染了頭髮,一個個面面相戲。
“這樣說吧,我是來北京玩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