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裡面乃是一幅璧國的地圖。
懷瑾打量著地圖道:“我們馬上就到回城了。回城的現任城主可是衛玉衡呢。”
“衛玉衡?”
懷瑾掩唇笑道,“小姐不記得啦?他是五年前名震帝都的武狀元啊。‘豈肯屈富貴,髮妻不相離’說的就是他。”
姜沉魚啊了一聲,頓時想了起來——
五年前,衛玉衡以十八歲風華正茂之姿,一舉奪得嘉平廿六年的武狀元。同文狀元一起朝拜天子時,百官齊驚豔:他身穿紫衣,銀甲高冠,鳳目龍姿,硬是將周遭的一干文弱書生全都比得黯然失色。
那一年御花園中玉蕊瓊花盡數開放,盛景如雪,卻不及他在花叢中的拂袖一笑。
左相家的獨女宣琉對他一見傾心。左相便懇求先帝招之為婿。孰料錦陽殿前,衛玉衡公然拒婚,原因只有四個字——有妻杜鵑。
宣琉對他痴迷,願以千金之貴二女同侍一夫,但第二日,當衛玉衡攜其髮妻杜鵑晉見朝聖時,所有人望著那個女子,再也說不出半句話來。
因為——
她是一個瞎子。
荇樞嘆曰:“貧賤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罷。罷。罷。”
這三個罷字,斷送了左相千金的一腔痴念,成就了貧賤夫妻情比金堅的一段佳話。但是也為衛玉衡此後的官場失意,埋下禍根。荃尹之爭中,左相尋了個藉口將他下放,從此,衛玉衡再也沒能返回帝都。
不得不承認,但凡風雲人物,想要名揚天下,都少不得地利二字。因此,離開帝都的衛玉衡縱然英才尚在、義膽尤存,卻再沒能做出什麼大作為來。久而久之,大家也就都忘記了還有這麼一個人……姜沉魚想到這裡,不禁有些感慨,而在她的感慨中,船隻馳到江邊,緩緩靠岸。
岸上邊聲連角起,回城的迎賓之樂,竟與其他地方不同,充滿了肅穆蒼涼之意。
一人站在列隊陣前,見船隻著陸,便上前一步,抱拳行禮道:“回城衛玉衡恭迎諸位大使。”
雨幕陰霾,紅傘輕旋,傘下的男子頭一抬,眉一揚,便像是有一道光落到了他臉上,彈指剎那,雋永持恆。
大雨嘩啦啦的下著,四下裡,鴉雀無聲。
紫衣銀甲,天生絕代。
五年歲月,幾度春秋,官運低迷,前程黯淡,卻沒能損及他的風儀分毫。
他就那樣撐著一把紅傘,沐浴在大雨之中,表情淡然,宛若天外客。
片刻後,一聲輕笑悠然而起,廣袖白衣的姬嬰步出陣列,回了一禮:“有勞玉公。”
這四個字,仿若一把神奇之鎖,剎那間,靜謐解了,失態化了,眾人的神也回來了。姬嬰向衛玉衡引介了江晚衣和潘方之後,眾人便陸續開始下船,跟隨迎賓的隊伍前往驛所。
大雨滂沱,城中道路坑坑窪窪,極不好走,車輪不時陷入泥中,幾番周折,等到驛所時,眾人腳上全都沾滿了泥漿。
懷瑾忍不住低嘆道:“看來玉公這幾年過的果然落魄啊……”
姜沉魚挑了挑眉:“此話怎講?”
“你看城中建築,大多都是十餘年的老建築,陳舊不堪。道路又如此泥濘難走,可見在城建方面,不是不做,而是無錢可做。”
“你焉知那錢不是被他貪汙了的?據我所知,國庫每年可都有給各城撥銀助建。”
懷瑾搖頭道:“不會!玉公絕不會!一個寧可得罪左相也不拋棄盲妻的正直之人,是不會做貪汙那種齷齪之事的!”
姜沉魚見她難得一見的嚴肅,便笑了笑,不再繼續往下說,隨著人群走進驛所。說是驛所,其實不過是一排瓦房,比較老舊,幸好打掃的很是乾淨,庭院中還栽種了許多植物,鬱鬱蔥蔥,沐雨而開,為住所增色不少。
姜沉魚經過其中一排植物前時,輕輕咦了一聲。
江晚衣回頭,“怎麼了?”
“菊花蓮瓣。”
此言一出,不止江晚衣,前方的姬嬰和薛採等人也紛紛轉過頭來。
所謂的菊花蓮瓣,其實屬於蘭花的一種,因花瓣形似菊花,又最早栽植在劍湖蘭苑而得名,乃蘭中瑰寶。而此刻庭院中的這株,顏色更是純正,花瓣起蝶,聯開多達20瓣以上,更是極為罕見、稀中之稀!
江晚衣忍不住蹲下身輕撫了一下花葉,眼中滿是驚歎:“此花從來都是冬末春初開花,而現在已是夏季,竟然還可以得見……”
“不止如此,”姜沉魚伸手一指,“看,那邊還有睡火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