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醇住著三五間茅草房,就在家裡教著大小几個孩子。除了有數的幾張桌凳,與牆上貼的幾張顯然出自本人手筆的字畫,可以說一無所有。灰色的長衫上,也有幾個補丁戳在最顯眼的地方。人也偏瘦,四十上下,有些菜色。可看他的表情,卻怡然自得,沒覺著一點煩惱。看那樣子,就是鍋裡立馬沒了米,他也照樣會樂呵呵的!氓兒看他比想像的還要寒酸,剛要露出一點不屑的表情,一想到安石說要送他讀書,趕緊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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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遺事 第二十五回(5)
安石呢,想到聖人的一句名言:“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賢哉,回也!”對杜醇越發敬重了,上前叉手就是一禮:“此前下官未能親自登門相請,實在簡慢之至!今日負荊請罪,還請先生原諒!”
純之見是安石親自登門,非常感動,知道是個真正禮賢下士的官兒,那一點矜持早丟到爪哇國裡去了,趕緊叉手回禮:“學生何德何能,敢引大人下駕枉顧!學生實在是才疏學淺,不敢冒瀆先聖之譴!”
安石勸道:“孟子所說,是指胸無點墨而印��聳φ擼�袷侵趕壬��裕∠襝壬�庋�財獨值潰��噬詈瘢�鍾鋅誚員�模�荒芪�聳Ρ恚�煜亂裁揮腥嗽倌芙逃�擁芰恕;僱�壬��聰匾幌刈擁苊鬮�淠眩�藝飫鏘卻�硨舷馗咐稀⒆擁苄還�耍 彼底牛�咽巧釕鉅灰盡�
杜醇再無話說,一面回禮,一面答道:“得罪、得罪!大人為一縣百姓這樣過情,學生怎敢再說別的,無不從命就是了。”
安石回到縣裡沒兩天,純之就來縣裡籌備開學了。經過考試,一共選了一百多名學生。因為學生多,安石又請純之自己聘了王說、王致、楊適等幾位做了助手。他們也都品學兼優,安石更高興了。安石原是真要氓兒跟著附讀的,為他著想的種種道理也都說了又說,無奈他就是不肯上槽,只好作罷了。
開學不久,安石寫了一篇《鄞縣縣學記》,請純之先生過目。雖不過記事而已,卻勾連深遠。先說二帝、三王的辦學宗旨,是為政教服務的,所以教學都圍繞如何治理國家天下的大道而進行,講究學以致用。到井田破壞,先王的辦學方針也被廢棄,學校只教章句課文,再不培養治國之士了。再後來學廢廟興,學校更成了僅僅供奉孔子的廟宇,與寺廟、道觀毫無二致了。如今還孔廟為縣學,正是恢復古道。下面才說到辦學始末,及相關具體事宜。
純之一看完,就稱讚道:“大人這篇縣學記,以史為鑑,言近旨遠,實在寫得好。學生一向也主張弘揚古道,一定遵照大人的方針辦學:教學都以宏道為本,學以致用。”
安石謙讓道:“先生過獎了!能與先生志同道合,實在榮幸之至。如果先生同意,就請先生書錄,我再請人刻碑立在縣學院子裡。一來作個紀念,二來也叫後人不要忘了咱們辦學的宗旨。”
純之謙辭一番之後就遵命書寫了,安石又請主簿張羅刻成碑文,很快就立在縣學裡了。
大宋遺事 第二十六回(1)
接青黃乍試借貸事
頒善方撰記頌皇恩
縣令是最接近老百姓的親民官,任小事煩,輕簡只能相對而言。況且,有事沒事,有時也全在當官的是不是有心。視而不見,裝聾作啞,有事也是沒事;要是有心關愛百姓,時時留意,也就會有許多事情等著料理了。有時甚至還會突然冒出一些想也想不到的事兒,讓你作難。安石在鄞縣,鹽務平了,水利修了,學校辦了,其他方面也還寬容,大致能算政通人和,看著似乎真沒什麼事了,可眼見著事情就來了。
二三月裡,春暖花開,正是城裡人踏春郊遊的好日子。看著鄉下人在一片綠野裡鞭牛扶犁,肩挑鋤扒,他們會搖頭晃腦道一聲田家樂,甚至認真羨慕起他們的逍遙自在來。只是很少有人知道,春三二月,青黃不接,正是鬧春荒的艱難時節,缺吃少穿的農戶最怕的就是它!要是能夠,他們寧願皇曆上根本就沒這個季節才好。地方上當官的州縣官僚,每每也在這個時候出遊,雖美其名曰“勸農”,實際上,更多的不過也是遊山玩水、流連光景而已。這次安石帶著氓兒出來,開始大體也還是老套,並沒多想別的,也根本想不到會有什麼別的。
船出小溪不久就泊下了,安石要與氓兒一起上岸隨意走走。看著一片綠野,鄉民們在綠野裡忙忙碌碌,一片熙和安詳景象,安石也有些陶醉了。氓兒先也高興,但很快就嚷道:“老爺,這是怎麼回事,像個禿子頭似的?”
安石以為他又在胡說,便啐道:“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