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都說我沒聽見了!”柴榮再度笑著擺手,“大清早的,你這急急忙忙要去哪?你家侯爺呢,他去哪了?”
“回殿下的話,末將奉我家侯爺之命,去召集郟縣的大戶們,到縣衙門裡頭商量賣地和募捐事宜。我家侯爺,我家侯爺這會兒應該是組織人手給流民分粥了。他怕弟兄們脾氣差,嚇壞了那些百姓。所以一定要自己親自到場看著!”
“哦,理應如此!”柴榮笑了笑,欽佩地點頭,“不過,把縣裡頭大戶召集起來募捐,你家侯爺是不是想得太簡單了?那些人,據孤所知,可都是一毛不拔的鐵公雞!”
後一句話,是他親自觀察後得出了結論。夾河縣、清河與臨河三縣,土壤肥沃,水源便利,因此雖然是三個彈丸之地,城裡卻住著不少糧食滿倉,牛羊滿圈的大富人家。可這些人,一個個卻吝嗇得很。眼睜睜地看著滿城的流民被餓得皮包骨頭,非但不肯捐獻一些糧食幫助官府賑災,反而囤積居奇,爭先恐後地發起了國難財。
“殿下您還不知道麼,我家侯爺,從來不打沒把握的仗!”聽了柴榮的提醒,潘美非但一點兒都不著急,反而臉上露出了一縷詭秘的笑容,“您就等著聽好訊息吧,放心,這群土財主,天黑之前,保準會爭先恐後地把糧食送到軍營裡頭來!”
“哦?可是不準用強!朝廷裡有無數雙眼睛正盯著你家將軍!”聽潘美說得如此有把握,柴榮忍不住微微一愣,遲疑著勸告。
“殿下啥時候見過我家侯爺用刀子對付過自己人?”潘美晃了晃腦袋,臉上的笑容愈發詭秘,“不信,您自己一會兒去看。殿下,請恕末將先走一步!”
說著話,再不給柴榮發問的機會。一翻身跳上了坐騎,疾馳而去。
“這廝,唉,算了!什麼將帶什麼兵!”已經很久沒人敢在自己面前如此失禮,柴榮多少有些不習慣。然而,轉瞬之間,卻又給對方的行為找到了充足的藉口。“也就是在子明手下,這些人都活蹦亂跳。換了別人來帶他們,就全都變成了榆木疙瘩。”
話雖然這麼說,他肚子裡終究有些放心不下。因此在用過早飯之後,稍微處理了一些日常公務,便換了一身尋常下級軍官所穿的袍服,帶著郭智等二十幾名親衛,信馬由韁地朝著夾河縣城趕了過去。
沿途中,隨處可見一支支流民隊伍,被三兩個滄州軍計程車兵帶著,在城外地勢相對較高的位置,用臨時砍下的樹幹和樹枝,搭建窩棚。雖然每一位流民都餓得面黃肌瘦,但是,因為剛剛吃過一頓飽飯,心裡也有了幾分盼頭的緣故,大部分人眼睛裡,都重新散發出了生命的色彩。
那些幹不了活的老幼婦孺,也都比原來精神了許多。被成群結隊地安置在向陽處,一邊幫著官兵朝架起的大鐵鍋下填柴,一邊從鐵鍋裡舀了放過藥草的滾水,清洗手頭僅有的幾件衣服。
人群中,還有七八個讀書人打扮的少年,看模樣,年齡都只在十三、四歲左右。卻像一群小大人般,舉著寫滿了字的木板,大聲宣告:“奉太子殿下詔諭,冠軍侯鄭大人命令,從今日起,凡年齡十五歲以上,四十五歲以下男子,皆前往軍營幫工,以工代賑,換取領全家救命口糧。凡年齡十五歲以上,四十五歲以下女子,可前往軍營右側的女營幫工,報酬與男子等同。四十五歲以上,無子女奉養者,另營安置,每日早晚各供一餐,入秋發放新衣一件兒。年齡十五歲以下,無父母撫養者……”
聲音雖然稚嫩,卻一句接這一句,讀得清晰流暢,條理分明。
“咱們這鄭侯爺,手段雖然不怎麼講究,效果卻著實不差!”柴榮的心腹侍衛郭智早年間就是個孤兒,聽鄭子明安排得如此仔細,忍不住抬手揉了把眼睛,甕聲甕氣地誇讚。
“可不是麼,昨天這些流民還哭著喊著,說啥都不肯出城呢。結果,就兩把石灰加一鍋肉粥,所有麻煩都迎刃而解!”
“也不看看咱們鄭侯爺是誰,想當初,滄州計程車紳和堡寨主們聯手對付他,都被他輕鬆擺平了。眼下不過是區區二十萬流民!”
“話不能這麼說,當初在滄州可以用強,這次卻打不得也罵不得。”
“可不是麼,要我說,安置流民這差事,比打仗都難!”
……
眾親衛七嘴八舌,把欽佩的話不要錢般往外倒。太子柴榮聽在耳朵裡,非但不覺得嫉妒,反而感覺身體輕飄飄的,彷彿腋下生出了兩股微風。只要稍微加一把勁,就能令自己直上青雲。
鄭子明是他從半路上撿回來的好兄弟,鄭子明是他一手扶持起來的心腹愛將。這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