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舒一口長氣,撐著額頭坐起來,望向墨妄凝重的面孔:“回來了?”
“嗯。”墨妄睫毛眨動著,頭微微垂下,“屬下有負鉅子重託,今日在畫舫上……”
“罷了。”墨九擺了擺手,扯了扯黏在身上的衣裳,懶洋洋道:“是我們沒有顧慮周全。那個人貴為天子,又豈是那般好劫持的?若是沒有防備也就罷了,他有了防備,這臨安城裡,誰又能奈他何?”
老百姓想綁架帝王,原就是蚍蜉撼樹。
他們沒有成功,但並不丟人。
墨妄看著她平靜的面色,動了動嘴皮,卻沒有發出聲音。
他進來已經許久了,看見了她睡著時緊蹙的雙眉,焦灼的面色,還有額頭上佈滿的細汗……睡過去的墨九是無助的、恐慌的、需要人保護的樣子。
可當她醒過來,又平靜如斯。
這個女人就連害怕,也不會輕易向人展露。
心裡微微一嘆,他道:“剛得到的訊息,今兒殿前司指揮尉遲皓使帶人封查了蕭家名下所有的宅子、鋪子和其他產業。此事牽涉甚廣,人人恐慌。臨安城裡都在傳,三日後,蕭家一干人等就要被斬首示眾了。”
墨九點點頭,闔眼。
少頃,卻對墨妄說了一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
“師兄,你給我準備些食材吧。”
她喜歡吃,墨妄知道。
可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她還有心情準備吃的,卻是墨妄沒有想到的。不過,他早就已經習慣了唯她命令是從,聞言雖然詫異了一瞬,也沒有相詢,便下去安排了。
墨九又躺回羅漢椅上,抿著嘴巴,安靜不語。
時間,靜靜流淌。
她眸中光芒,難以窺透。
好一會兒,她似是感覺冷了,曲起雙膝,環住雙臂,埋首其間,“蕭六郎,我覺得我高估了自己。我以為我穿越而來,真的可以淡薄生死……但此刻,我發現自己做不到,真的,我做不到。”
死亡是世間最不可挽回的離別。
一撒手,就成永恆。
所以,哪怕還有一點點希望,她也不能放棄。
……
……
墨妄安排好事情,推門進來的時候,墨九已收拾好了情緒。
她滿含笑容地去了灶上,在兩個墨家弟子的幫襯下,稔熟的做了三菜一湯,四個簡單的家常菜。
“我覺得,我不幹鉅子了,也可以做個好廚子嘛。”
她含笑輕聲,兩個弟子默默無言。
如今的情形,大家都知道。
瞥著她從容不迫的面孔,他們不知應當陪著她一起笑,還是應當安慰她……想哭,就哭出來。
“什麼表情?”
墨九瞪他們一眼,“來搭把手。”
把飯菜放在一個檀木的食盒裡,墨九拎著它出了灶房,在墨妄的陪同下,神色平淡地乘上馬車,直奔向皇城司獄。
蘇逸說得對,一個玉扳指,足以讓她從容出入。
可也只限於她……一個人。
墨妄被牢頭客氣地擋在了外面,墨九看獄卒們防備的情形,心知上頭打個招呼了,肯定不會讓墨妄這樣的“危險人物”進去。
她不想為難這些辦差的人,再加上,進去也不是打架,多一個人,少一個人,並沒有什麼影響。於是,她朝墨妄示以無事的安撫,便獨自挎著食盒通向那個似乎深不見底的大獄。
皇城司獄她不是第一次來。
去年的荊棘園事情,因為玉嘉和紫貂風氅而入獄的經歷,對她而言,太過刻骨銘心,哪怕過了這麼久,她依舊記得很清楚。那天晚上,是蕭六郎頂著風雪,為她帶來吃食,帶來傷藥,並親自為她治療,也是他不厭其煩的為她按捏,揉弄受傷的腳踝……
再想來,滄桑往事,竟也溫馨。
若是可以,她寧願她在牢內,他在牢外。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他深陷牢獄,而她前來探監。
“九姑娘,裡面請!”
牢頭哆哆嗦嗦地開啟甬道的鐵門,並遞給她一把鑰匙。
“九姑娘徑直往裡,走到最裡頭那一間牢室,就看到蕭使君了。”
墨九略微奇怪,“你不進去?”
牢頭垂首,不敢與她直視,也答非所問。
“九姑娘,這兩天,你是自由的。”
這兩天,她是自由的。此話何解?
東寂給了她玉扳指,任由他來皇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