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話說,她拼死一搏的樣子——太難看。
半個身子趴在他的腿上,整個人都像倒貼的,這樣的動作……從外人的角度來看,真的不像掐死,倒像是小兩口在打情罵俏。
弟子們在燒墓室裡那些密密麻麻的小東西,都知趣地挪開視線,小聲說話自個兒的話,不忍直視這個明顯被憤怒左右了智商的墨九爺,只有墨妄……似乎真的看不下去了。
“小九!”他上前,尋了個話題,“那東西是水蛭。”
水蛭?螞蟥?
墨九吸了吸鼻子,聞著那東西被火燒焦的味兒,腦子裡迅速浮現了先前那一片黑壓壓蠕動的陰影……幾乎下意識的,她胃部狠狠一收,心窩子發緊,不僅掐蕭長嗣的手軟了,還差一點兒就嘔吐出來。
這種東西……是她最噁心的。
想一次,難受一次。
“愛妻不識好人心吶。”蕭長嗣得以喘氣兒,像是整個人都不好了,咳喘著,虛弱得像從陰間裡走了一回,說這一句話,喘了幾回氣,才表達明白,“為夫看見有水蛭,好心好意不讓你看見……還犧牲自己,轉移你的注意力,你卻半分不領情!”
扯什麼犢子哩?墨九心裡暗嗤。
就算他眼神兒好,能在黑暗裡視物,看清楚了是螞蟥。
可他又怎會知道她最害怕螞蟥?
她冷哼一聲,“回頭和你算賬!”
墨九就是墨九,雖然剛才在月夜風高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被蕭長嗣偷摸著啃了一口,但她在震驚之後,很快就平靜下來,恢復了本性,極是淡定地從他身上站起,撣撣衣袖,擦擦手心,就當先前的事兒不曾存在一般,鎮定地問墨妄。
“東西都燒死了?”
“燒死了!”墨妄點頭。
墨九嗅著空氣裡那種令人發毛的焦臭味兒,不由有些納悶。
石洞中,怎會有螞蟥……
在漫長的歲月裡,它們又是怎樣存活下來的?
她正思考,耳邊又聽蕭長嗣咳嗽。
“水蛭乃雌雄同體之物,極耐飢餓,墓室潮溼,極易生存。”
這廝會讀她的心是怎麼的?
墨九回頭剜他一眼,“說得好像水蛭是你家親戚似的。”
這一擊很有力,看他被噎住,她不再理會他,接著又道:“這麼多的水蛭在此處繁衍,墓門口這四個人居然能夠保持身體栩栩如生?水蛭不是會吸血的麼?太奇怪了。”
蕭長嗣又一次回答了她的問題。
“你脫開他們的衣服,一看便知。”
脫衣服?墨九心裡一凜,正要過去,墨妄已經搶在了她的前面。四具屍體都穿著衣服,可那些衣服早分辨不清顏色,在燒水蛭時又不同程度受到火的燻烤,只輕輕一拉,便都損毀,露出裡面的樣子來……
於是眾人可以清晰的看見,那屍體身上除了一層幹皮包著骨頭,哪裡來的肉?
全被水蛭吸盡了?
墨九胃裡再次不適,身子忍不住哆嗦一下。
“可他們的臉上,為何沒有……?”
“因為被藥物浸泡過。”
回答她的人,依舊是蕭長嗣。墨九這才想起他自稱“久病成良醫”,是初通藥理的。這時,她已不像先前那樣對他輕視,雖然不像對蕭六郎那樣敬若神邸,但也開始相信,在他生病這些年,真的在蕭六郎的身上學到了本事。
輕輕回頭,她問:“你何時得知的?”
“……在看見屍體的時候。”
“麻煩說清楚一點。”
“哭、笑、怒、罵——酸、甜、苦、辣。”蕭長嗣咳嗽著,像是真的有點兒心力不濟在強撐著一般,語氣比之先頭緩慢了許多,“那浸泡屍體頭部的藥物為酸之五味子,烏梅,甜之黨參、杜仲,苦之黃連、木通、龍膽草,辣之麻黃、乾薑、辣桂……加上水蛭本身,熬藥浸泡,可至不腐。”
哭、笑、怒、罵——酸、甜、苦、辣?
這個解釋與他對醫理的掌握,讓墨九稍稍震驚了一下。
“會不會太牽強?”
蕭長嗣再次咳嗽一聲,帶著笑。
“會比‘轟一聲,噼啪’,就叫震墓更牽強嗎?”
“……”
有弟子在低低發笑,墨九突然有點心塞塞的。
在這個王八蛋沒有上山之前,她在興隆山說一不二,哪裡有人敢反駁她,還三番五次挑她的刺兒?她有的是威信,並是這些弟子,也不敢隨便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