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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部分

當坦言送客,豈有再行曲意哀憐的道理。”

墜兒低著頭,不說話,她是個沒見識的粗使丫環,什麼朗朗風骨,她沒見過,也不知道是什麼,只是不明白,那個夫人口裡說的為國為民,去保衛邊關當元帥的老爺,為什麼

己那懷孕待產的妻子也不能保護呢。

此時蘇婉貞已被她扶著回了房,笑道:“到處都很亂,你去收拾一下吧,我這裡能照料自己。”

墜兒也見四處一片亂糟糟,知道不好耽誤,便轉身出來,四處整理。

蘇婉貞原本也想幫一把,只是一來,她如今不能做重活,二來,才收拾了幾件小東西,便覺四肢百骸,皆痠軟無力,身心都疲憊至極,竟是動也不能再多動一下,只得一手扶了牆,慢慢得一步步走到床前,一矮身,坐到床上,倚了床柱,怔怔呆坐了一會兒,眼淚這才不受控制地流了下來。

一大早,聽得院外,喧譁呼喊,驚見親人時的感動,猶在心頭,嫂嫂說說笑笑,拉著手親熱關懷的熱情,仍在指尖,又哪知轉眼間圖窮匕現,數百里奔波的真相,卻叫人情何以堪。早知如此,情願不見,倒也省了這番傷情苦痛。

只有她自己知道,聽出嫂嫂真正來意時的,心有多痛,只有她自己知道,咬牙說出拒絕的話後,面對那倏然變臉的親人時,情有多傷,只有她自己知道,強撐著站在門前,聽著至親之人說出的殘忍之語時,受的煎熬有多深。

只是她生來是個沉靜溫柔之人,又向來自尊自律,這番苦楚情傷,竟是連在丫頭面前也不肯露出來,就這麼苦苦撐著。直到身旁沒有人,才忽然感覺到疲憊,才忽然感覺到深深地倦與傷,這才知道,原來,一直一直,就這麼一個人,撐著。守著,等待著,她竟已疲憊至此。

如此怔怔坐了良久,她輕輕拿起床頭那件她用了無數個日夜,好不容易才為丈夫做好的長衣,東籬。東籬,你什麼時候,才會回來。

淚水悄無聲息地落在衣衫上,轉眼間,便了無痕跡。

“夫人,夫人,不好了。”蒼老而驚惶的聲音從外傳來。

蘇婉貞略略一怔,便強撐著身子,行到房外,卻見家中那幫忙支應奔走的老蒼頭。快步走來,慌慌張張地嚷:“夫人。你不是吩咐我出門為迎接大夫人,多張羅些好酒好菜嗎?我在街市上聽人說。定遠關打起來了,陳國的軍隊攻過來了。”

蘇婉貞全身一顫,臉上再無半絲血色。失神之下,那件染過她心頭淚,指上血,為千里關山外那人量身而坐的長衣,無所依憑地落到地上,沾染塵埃。

“夫人。你怎麼了。”墜兒大驚撲過來。

老蒼頭,也手忙腳亂地趕過來。不知道應不應該伸手相扶。

蘇婉貞卻忽得抱腹哀叫,汗水立時密密麻麻,滿額皆是。

墜兒嚇得幾乎哭出聲來:“夫人,夫人,你怎麼了,你別嚇墜兒。”

“我,我痛……我……”蘇婉貞也是語不成聲“我……孩子……”

“天啊,不是要生了吧。”老蒼頭也嚇個半死“我聽說女人受了驚,會早產的。”

“孩子怕是要出來了。”蘇婉貞痛得全身顫抖。

老蒼頭跳了起來:“我去請穩婆。”轉過身,飛一般跑了。

剩下墜兒一個從沒經過這等事的粗使丫環,嚇得只會哭。

蘇婉貞只得勉力叫她扶自己回房,躺下,再叮嚀她去廚房燒水。

墜兒手足無措,只會一個勁點頭,手忙腳亂地去廚房了。

蘇婉貞只得一個人,痛得在房上掙扎慘呼,一聲聲叫地是“東籬,東籬……”卻無人聽到。

不知是痛,是傷,還是擔憂,她的眼淚紛落如雨,溼了髮絲,染了枕巾,卻無人看到。

那一件她拖著懷孕的身子,盡心盡力為盧東籬縫製的長衣,落於階前,亦無人拾起。

那一年,在京城裡,一個很冷的早晨,蘇婉貞因受驚而早產,且是難產,痛了足足一天一夜,方才生下一個幼弱的男嬰。

在那一天一夜裡,她身邊並沒有一個親人。在那一天一夜裡,她一聲聲叫地都是丈夫,喊得喉嚨嘶啞而出血,卻沒有人能應她。她痛極伸出雙手,在空中無力地抓動,卻永遠抓不住丈夫的手。

但她似乎仍是幸運的。經歷了那樣恐怖的痛楚,且又懷著對丈夫生死的擔憂焦慮,她竟仍然活了下來,而不曾象很多不幸女子一樣,死於這樣的難產。

只是,這一天一夜的煎熬,徹底催毀了她的身體,在此之後,她臥床足足一年,才能勉強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