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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部分

部拉出來,平滑無瑕,沒有半點起伏。

宋若昭在一旁輕聲喚道:“鍊師。”將一塊織錦遞到裴玄靜手中。

又是一幅《璇璣圖》。

陽光下再看到這五彩斑斕的絲絹,裴玄靜有些頭暈目眩。

宋若華道:“請鍊師親手將此《璇璣圖》墊入木盒。”

裴玄靜展開《璇璣圖》,驚道:“這中間怎麼……”

好端端的一幅織錦的正中央,竟然漏出一個破洞來。

宋若華平靜作答:“原先就是正中央的‘心’字這裡設了毒殺人的機關,我乾脆就把‘心’字剪掉了。還請鍊師細查。”

確實,裴玄靜現在看明白了,整幅《璇璣圖》的中間被挖出一個空洞。原來在這個位置的,正是一個“心”字,也是宋若茵設計的毒殺關鍵所在。而宋若華將“心”字剪去之後,《璇璣圖》墊入木盒底部時,此處是否有詐則一覽無餘。

裴玄靜將挖掉了“心”的《璇璣圖》鋪好。

宋若華輕聲嘆道:“這才是‘璇璣無心’啊。”

“什麼?”

“‘璇璣無心勝有心’,鍊師不曾聽說過嗎?”

裴玄靜茫然地搖了搖頭。

“沒關係,很快就都明白了。”

“請鍊師再驗此筆。”宋若昭又捧上一個黑漆木盤,盤中放著一支截短了的筆。

裴玄靜拿起來細看,可以想見仍是將作監定製,比出自“飛雲軒”的筆精緻許多。更重要的是,整支筆渾然天成,並沒有蹊蹺的內嵌筆芯。筆端是完整的,筆尖同樣是完整的,是為硬毫。

裴玄靜沒有找到任何可以懷疑的地方。

宋若昭再捧上一方硯臺,裡面已磨好了墨:“請鍊師蘸墨。”

她們真是事無鉅細,準備得萬無一失了。

裴玄靜將筆尖蘸飽了墨汁,然後插入兩根交錯木棒中間的空隙。一切就緒,她將木盒輕輕放到宋若華的面前。

宋若昭在青氈的四角都焚起了香。香菸嫋嫋,如蒸騰的雲霧將宋若華和裴玄靜包裹起來,也把她們與周圍的現實世界隔絕開。

這一刻終於要到了。裴玄靜知道,這不僅是宋若華期待的時刻,也應該是已經死去的宋若茵期待的時刻。

宋若華微眯起雙眼,嘴裡唸唸有詞地在說著什麼,但不可能聽得清楚。隨著她含混不清的禱告,很快兩股奇妙的紅暈升起來,把她那慘白的面容染成病態的緋紅。漸漸地,她的身體開始前後搖晃,幅度不大,帶著節律,對旁觀者卻有種無法言傳的詭異感覺。因為眾人能明顯地感覺到,宋若華的神魂已經出竅而去,那麼現在坐在大家面前的,又是誰呢?

突然,宋若華睜開雙目,直勾勾地盯著面前的木盒。她伸出右手,將拇指抵在筆端,用力,筆開始移動,她卻把眼睛又閉上了……

裴玄靜強抑內心的悸動不安,聚精會神地盯住筆的軌跡。

筆在《璇璣圖》的上方不停遊走,忽然間宋若華的手一顫,筆尖微落,在五彩錦帕上留下一塊黑色的墨跡。裴玄靜連忙記下:是一個紅色絲線繡成的“春”字。停止片刻,宋若華操縱的筆又開始移動,她仍然閉著眼睛,手勢卻略微放鬆,筆尖便在《璇璣圖》上留下一道隱隱約約的淡淡墨痕。裴玄靜的目光追蹤著這條墨痕,蜿蜒擺動,若即若離,宛如一個無形的小小鬼影在日光之下舞蹈。當“她”暴露在春日豔陽下,瞬間就能被曬化,卻依舊頑強地想要在這世上留下足跡,說出“她”的心事……

一個又一個字,在宋若華的筆下被點了出來。

從最初的紅色的“春”起,之後依次是紅色的“貞”、紫色的“永”、藍色的“不”、藍色的“木”和藍色的“同”。最後,墨跡重重地塗抹在黑色的“嗟”字上時,宋若華髮出一聲淒厲的嗚咽,睜開了眼睛。

她的雙眸空洞地凝視著前方,不動,也不發一言。大家都屏息凝神地等待著,許久,才見她展顏一笑,虛弱地說:“若茵,你放心地去吧。”

裹在紫色錦袍中的軀體不勝負荷,終於轟然倒下。

回到金仙觀之後,裴玄靜在房中坐到深夜。她的面前放著兩幅《璇璣圖》。一幅是完整的,之前她從宋若茵的木盒上作為證物取下;另一幅是剛剛在柿林院中完成扶乩後,由她帶回來的。兩幅《璇璣圖》一模一樣,不同之處僅僅在於,後一幅正中的“心”字不見了,上面還有斑斑駁駁的墨跡。

清朗月色透過窗紙灑落,使裴玄靜面前的兩幅《璇璣圖》都蒙上一層如夢似幻的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