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陪我可好?〃我點點頭,拿了椅子坐到桌側。——————————————-這幾日太陽份外好,雪早已消融乾淨,我喜歡揀正中午時在陽光下散步,覺得和煦的陽光把骨子裡的寒意都驅除散去。由著性子隨意而走,不經意時發覺周圍景緻很是熟悉,眺望著不遠處的屋簷廊柱,心中滋味複雜。靜立半晌後,慢慢而去。還未到院門前,已聽到裡面的搗衣聲。我猶豫了下,終是跨進了院門,院中洗衣的女孩子們陸續抬頭看向我,面色錯綜複雜,有驚異,有豔羨,有嫉妒,有害怕,突然又都反應過來,個個趕著跳起請安,〃姑姑吉祥!〃。心裡有些後悔踏進這個院子,可既然已經來了,卻不好立即就走,笑說:〃你們不必這麼多禮,都起吧!〃眾人立起,默默站著,院子裡人雖多,卻寂靜無聲。我打量了一圈四周,一切都還是那樣,地上堆滿衣服,繩上曬滿衣服。看著神色拘謹的鈴鐺和錢錢,沒話找話地問道:〃張公公呢?〃,兩人臉色一白,半晌後才囁嚅道:〃出宮了。〃 太監不比宮女,若沒有大錯都是做一輩子的,年紀大後才會放出宮養老。這麼早出宮,若身邊沒有銀錢,周圍人又瞧不起他們這些不男不女的人,生活肯定窘迫潦倒。心下微驚,有心再問,可她們臉色恐懼,遂壓下心中百千心思,隨意道:〃不打擾你們幹活了,以後有空再來看你們。〃心裡卻想的是這應是最後一次踏入這個院子。我已經不屬於這裡,再來只能給她們增添不愉快。回屋後有心撂開此事不再想,卻總是隱隱不安,思量一番後,決定去尋王喜。人剛到他屋外,聽得裡面隱隱約約地哭聲。細聽了一會,忙去拍門。屋裡哭聲頓時停住,半晌后王喜才開門。我問:〃你哭什麼?〃王喜陪笑道:〃姐姐怕是聽錯了,沒有人哭。〃我點點頭,推開他進了屋子。屋中几案上擺著幾碟瓜果幷糕點,雖看不到香爐,香味卻仍在。我仔細打量著桌上的供品,問道:〃你在祭奠誰?〃王喜道:〃沒有誰,只是隨便擺了幾碟瓜果糕點而已。〃我側頭盯著他不語。他低下頭凝視著地面,道:〃是祭奠人來著,恰是家裡人的忌日。〃王喜眼淚唰地滑落。我看他流淚不止,心裡頭殘存著的一絲希望也化作了泡影,只剩下滿心地悲痛,淚水終於滾滾而下。我扶著桌子哭了半晌,強忍了悲聲,道:〃把香爐擺出來吧!容我也祭奠諳達一次!〃王喜拿了一個拳頭大小的香爐出來,我一見這香爐,剛剛斂住的眼淚又滾落,王喜哭道:〃都是我沒用,師傅往日待我如親生兒子一般,我卻連師傅的忌日都不敢明裡祭奠,正兒八經的香爐也不敢用。只能用這日常燻蚊子的充數。〃我哭著插好香,對著几案拜了三下,又埋頭哭了一會。王喜一旁跪著也只是落淚。我問:〃究竟怎麼回事?〃王喜低頭抹淚,不言不語。我道:〃事到如今,還有什麼可以瞞的呢?我十三歲一入宮,就在李諳達身邊做活,諳達待我一直甚厚,就是到最後都替我想法子讓我重回聖祖爺身邊。我卻什麼都不知道,你讓我心下何安?〃王喜靜靜發呆,忽然下定決心,抹乾眼淚,起身開門向外探看一下,走回我身邊,在我耳旁低低道:〃師傅去年今日過世的。〃我道:〃那是雍正元年一月的事情了,離聖祖爺駕崩才一個多月的光景。我聽玉檀說,諳達被放出宮養老了,難道是在宮外發生什麼事情了?〃王喜眼淚又下,壓著聲音哭了會低聲道:〃大家都以為師傅出宮養老了,實際師傅早已服毒自盡,屍身送去化人廠化了。〃我腦子'轟'的一聲,剎那一片空白,只有心急急跳,半晌後,聲音顫著問:〃為什麼?〃王喜低頭垂淚,再不肯多言。我身子緩緩軟倒跌坐在地上,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般不停滾落,心中一片冰涼。為什麼?還能是為什麼?李德全跟在康熙身邊幾十年,這世上最知道康熙心思的人莫過於他,康熙臨去世那天和四阿哥的談話他也在場。他知道的太多了,而且是最不該知道的事情。他隨意一句話就有可能引起軒然大波,胤禛怎麼可能容他活著呢?是我太天真,忘了帝王之心。我哭了半晌,擦乾眼淚,緩緩從地上站起,慢慢朝門外走去,拉開門後,忽想起來的目的,又轉身關上門問:〃張千英也死了嗎?〃王喜臉色一下變得煞白,半晌後才喃喃道:〃出宮時還未死,現在就不清楚了,估計和死也差不多。〃我手扶著門問:〃什麼意思?〃王喜聲音微帶著顫道:〃我聽說,他被割了舌頭,剁了手後,趕出了宮。〃我猛地拉開門,扶著門框彎身嘔吐,王喜急急趕到身邊替我捶背。搜腸刮肚地把中午吃的飯都吐了出來,胃裡嘴裡只是泛酸。王喜看我不吐了,忙捧了茶過來給我漱口,道:〃姐姐回去請太醫看一下吧!〃我擺了擺手,又喝了幾口熱茶壓住胃裡的酸氣道:〃起先只覺得心悶,這會子吐出來倒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