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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9部分

說道:“白首如新,傾蓋如故。竹生,此行之前,你我雖然從未謀面,但神交已久。你風骨錚錚,天下人皆目以國士,能交你這個朋友,曾某幸何如之!”

趙景賢心下感動,說道:“‘言深而交淺,是忠也。’景賢既蒙中堂許為知己,幾句肺腑之言,說了出來,中堂或不會怪我唐突。”

“請說。”

“中堂勳業蓋世,名滿天下,無知無識之徒,難免背後議論,也未必沒有嫉功妒賢的小人,造作流言,所謂‘謗亦隨之’!可是,何勞君子憂之深也?”

“哦?”曾國藩的吊梢眉微微地揚了起來,“竹生,這話怎麼說?請指教!”

趙景賢向半空中虛虛地拱了拱手,說道:“如今女主當政,雖然牝雞司晨,但英明睿智,過於鬚眉!宸衷獨斷,中堂簾眷之深,磐石不移,豈是小人可以離間的?”

▲國藩微微點頭,說道:“兩宮皇太后確實聖明。”

“還有,現今關貝勒獨領樞府,正是要大力倚俾中堂的時候——中堂。貝勒爺可是一向是拿您當老師看的!”

▲國藩的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不敢。我怎麼當得起?”

“中堂面前,景賢何敢空口白牙?”

頓了一頓,趙景賢繼續說道:“中堂是否還記得,您對貝勒爺說過這麼一段話——‘今視洋務,有事有權,權則操之總署,事則不離口岸。而口岸之中,則又以上海為重’?”

▲國藩目光一跳。說道:“嗯,好像是說過的。”

“這段話,我們這班江蘇上海跟著貝勒爺的人,沒有不曉得的。貝勒爺教訓我們——辦洋務。中堂的這段話,要奉為圭臬!”

▲國藩沒有說話,但臉上露出了真正意外的神色。

“不過,貝勒爺也說,此一時,彼一時,現今的情勢,比之前兩年,已經頗為不同。”

“洋務若求大興。獨獨行於口岸,自嫌不足。現今,貝勒爺領袖中央機樞。主導全國之洋務;那班衛道守舊之士,也暫有偃旗息鼓的意思。上上下下的情勢,似已到了‘南北並行,互為表裡’的時候了!”

“南北並行,互為表裡?”

“是!貝勒爺說,拿洋人的說法。京城為國家之‘大腦’,欲身強體健。屈伸如意,‘大腦’一定要靈活轉動!他下定決心,要在京城推行洋務了!”

▲國藩心中猛地一震,微微閉上眼睛,移時開目,嘆了口氣,說道:“貝勒爺的見識膽魄,吾不及也!”

“中堂說哪裡話來?貝勒爺說,直隸輦轂之下,京城推行洋務,非直省密切配合不能收功。劉新寧雖然勇於任事,清廉自守,但對洋務畢竟不大在行。貝勒爺說,環顧天下督撫,直督一職,我不求之於曾湘鄉,更何往之?”

劉長佑籍貫湖南新寧,曾國藩籍貫湖南湘鄉,以籍貫代指某人,是特別尊重的意思。但這種稱謂,只能用在資歷深、威望高、功勞大的人物身上,普通士人、官員、將領,是當不起這種稱呼的。

▲國藩沒有說話,過了好一會兒,緩緩吐出一口氣,氣息粗重。如此形容,在講究“養氣”的曾國藩身上,是很少見的。…

“慚愧!”曾國藩面色凝重,“是我小人之心了。”

這個——話說的如此之直白,於曾國藩,就更加少見了。

自責並不稀奇,可是,直承“小人之心”,等於自認,之前確實有過懷疑,朝廷將他由兩江調直隸,是“明升暗降”,其中隱有猜忌壓制之意。所以,曾國藩才會在十三首壽詩中,專挑那三首念給趙景賢聽。

這三首詩,每一首都在抱屈,都在埋怨世人的猜忌和不公;每一首都在自辯:我沒有任何僭越的心思,我所思所想,盡是功成身退,學屠羊說,大隱於市,泯然眾人,如“嬰兒中酒”,醺醺然,昏昏然,了此殘生。

至於為什麼要說給初次謀面的趙景賢聽,自然是因為,趙竹生是關逸軒一等一的心腹人,這些自我表白的話,會透過趙景賢,及時轉給關卓凡,而且,不虞在傳話的過程中,扭曲、變形、走樣。

曾國藩的陟罰臧否,“湘系”和曾國藩個人的感受,是有著微妙的差異的。曾國藩去兩江,郭嵩燾進軍機,一減一加,“湘系”對被“削藩”的敏感度,遠不如曾國藩對自個兒陟黜榮辱的敏感度。這一減一加之間,這位“湘系”領袖,於龐大的“湘系”,會生出莫名的孤寂感,甚至,可能會隱有被自己人拋棄、取代的不安和落寞。

曾國藩曲曲折折,剖陳心跡,趙景賢坦然應對,十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