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他家,見了鑽頭不進的草屋,不是牛屎臭,定是豬糞香,房裡又氣悶,出門又濠野,心上甚是不像意。但魏二雖是鄉下人,又精壯,又是童身,自己已與家主公破體過。見魏二脫衣解帶,隨手成其雲雨。原來這魏二雖油嘴油臉,從不知此味的,桃花是經過狂風驟雨的,兩個準準狂了一夜,直至五更,方鼾睡去了。
那陶氏和衣睡了一覺,五更頭他即起身,打掃家裡,喚長工顧柺子田裡收拾,只不見魏奉溪起身。陶氏忙去叫他道:“人都下田,像死狗睡了一夜,還不起身。二郎是新做親貪睡,你為甚不走起來。”叫了幾次,則不見則聲。那陶氏道:“奇怪。”又去推他兩推,動也不動,即忙去摸他一摸,只見冷氣直衝,身體直直的硬了。正是:
昨日紅鸞,今朝白虎。
一天喜事,變成愁苦。
嚇得陶氏號啕大哭起來,道:“好端端,為甚死了?”那魏大夫妻兩個聽見,嚇得一跳,亂嚷亂哭道:“昨夜先睡,我只道他醉了,誰知他身子不快,如今怎麼處?為第二個使空了銀子,棺木那裡來,快叫他來商量。”陶氏帶哭叫道:“二郎快起來,爺死了,你只顧睡。”魏二狂了一夜,正睡得濃,那裡聽得。陶氏打著門道:“莫不也死了,為何這樣好睏。”魏二夢裡噥道:“你為甚如此叫命。”陶氏道:“你爺為你這天殺的,使費著急,又勞碌,多吃了急酒,死了。你還要自由自在!”魏二聽得說父親死了,吃一跳,摸著頭道:“為甚死了。”只得起身。陶氏哭道:“剛討得媳婦進門,就無病急死,莫不媳婦的腳氣不好。”那桃花在房裡聽得,介面道:“既是腳氣不好,為甚你們討我?好笑。”口裡噥噥道:“不說你自己老騷,看他兒子做親動了興,與老公射搗,不顧他的性命,死了到來埋怨我。如今趁好撒開,我受不得這些不像人,不像鬼的醃氣。”那陶氏原是極善淑的,偶然氣苦中,說了這句,縮口不迭。
那魏二見說撒開二字慌了,就道:“休放閒屁!爺沒命死了,與媳婦什麼相權幹?”魏大道:“不要淘閒氣,如今棺木那裡銀子來買。”魏二道:“跟非前村許家莊上何敬山處,借幾兩印錢,來買棺入了殮再處。”魏大道:“我同你去合借罷。後日合還,省力些。”魏二道:“事不宜遲,如今就去。”
兩個走到許家莊上,只見何敬山正在家裡收銀子算帳。魏大向前道:“何阿叔兩日忙得緊。”何敬山抬頭一看,道:“魏二老,恭喜了。為甚有工夫走到這裡來?”魏二道:“何阿叔,說也不肯信,有這樣怪事。”何敬山笑道:“有甚怪事?莫是新娘子討了個石女麼?”魏二道:“不是。我昨夜做了親,今早好端端父親死了,你看奇也不奇。”何敬山吃驚道:“昨日我遇見他,在城裡請和合紙,這真正奇。如今你們弟兄來甚麼?”魏大道:“其實要與何阿叔借幾兩印錢,買個棺木,我弟兄兩個合借罷,後來同還。”那何敬山是慣放印錢的,便道:“要幾兩?”魏大道:“借得四兩,便寬轉些。”何敬山道:“今日不能這許多,若要足這數,今日先拿二兩五錢去,買起棺木來,後日找一兩五錢。”魏二道:“承阿叔應我之急,任憑阿叔罷了。”兄弟兩個寫了借約,言定十個月連本利清還,當下秤了銀子。何敬山又除了叩頭,他兩個袖了銀子回來,就買棺木,將父親入了殮。是日男男女女,號啕哭了一場,各自安息。
至次日清晨,魏大對魏二道:“我們到何敬山處找了兩半頭來,大家分了,我明日要另租幾畝田到別處去了。屋這邊幾畝,你如今有了妻室,你自種罷。何敬山的印錢,各人多種幾畝田,抵當得這一主,娘住在你身邊,我自支援盤纏來,來合養她。”陶氏聽見,垂下淚來道:“我如今沒了你的爺,我吃素修行了。大媳婦既要別處去,二媳婦又利害,我老人家自己過活。你弟兄兩個貼我些柴米,先與我請一軸觀音菩薩來,朝夕禮拜,在家出家的意思。”那桃花就口裡噥道:“不要做張做勢。有粥吃粥,有飯吃飯,吃什麼素,修什麼行。”魏大道:“二娘子,老人家隨他心上罷了,不要去管他。”桃花道:“我怎麼管他?他說我利害,不知吃了多少人,正該請尊佛來,咒殺我這腳氣不好的。”魏大道:“二娘子,如今大家不要計論了。”那魏大竟去租了十畝田,約懸仁善村十四五里;又租了三間草房,搬去不題。
卻說魏二見阿哥去了,竟與桃花困晏朝,買魚買肉受用作樂。不幾日,手中空了。桃花道:“我是城裡出身,田是不種的,你莫若挑條擔,日日進城去做些生意,日日見錢不好,倒去翻這泥塊。”魏二道:“娘子說得是。我如今挑條魚擔罷。”兩個商議定了,寫一張退田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