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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部分

,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我當時還不能預見,這種可怕的感覺尚且僅僅是一小小又小小的開端。

隨著對環境的熟悉和適應,羈押生活的無聊開始顯露無遺。和默片時代裡卓別林表演的擰螺絲工人一樣,我們每天的生活都是無比枯燥地重複著,固定的狹小的空間,一天24小時,每個人都不得不面對同樣的面孔,刻板的科目,吃飯,勞動,盤板“學習”,吃飯,睡覺,值班,睡覺,醒來後接著吃飯……開始下一輪重複,週而復始,連那些人的野蠻、乖戾或者軟弱都是一樣,似乎一群精益求精的演員,在一遍遍對著鏡頭重拍,永遠找不到滿意的效果,沒有導演,沒有喊“停”的人。

枯燥,煩悶,壓抑。對自由的渴望,因為過於強烈而轉向委靡,似乎掙扎得太厲害了,精神已經漸漸疲軟下去,將來的事情很少能讓大家興奮了,每個人要面對的是當下的現實,當下的生存和生存的煩惱、生存的枯燥、煩悶與壓抑。

時間愈久,這樣的感覺愈強烈。

環境真的可以改變一個人,我發現自己的憐憫心和正氣正在被粗糙地打磨著,知識分子的形象也不他媽照顧了,時不時罵街,跟誰的媽媽姥姥都親,連缸子和阿英這樣的狗爛兒都有些不適應我的進步,說聽我講髒話還他媽挺彆扭,我說頭一回擱裡都彆扭,缸子就大笑著說麥麥你真的變了。

“跟你們這幫流氓五講四美,我淨剩下挨操啦。”我憤憤不平地爭辯。

缸子說:“其實流氓特愛跟知識分子交朋友,顯得自己有水平不是?”

我說我就不給你那個顯擺的機會,我偏不當知識分子了。

缸子警告我說到勞改隊裡你要耍流氓那一套包準吃虧,你半路出家,從骨子裡沒有流氓的狠勁毒勁,遇見真流氓就傻了。

我馬上引用了從這裡新學來的一句話回敬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流氓有文化。

不這樣互相開開涮,更不知道一天天怎麼混了。

於是常盼著能有一些新鮮的刺激,使麻木下去的細胞活躍起來。最簡單的改變就是抓來新人,給大家帶進外面的訊息,或者變成我們一個新的娛樂物件。

——毫無疑問,“武二郎”的加盟暫時填補了這個空白。

武二郎進來時就掛著腳鐐。

送犯兒的管教把我叫到旁邊囑咐:“死人案兒,看緊點,別讓他溜邊兒睡。”

我趕緊跟缸子他們碰了一下,缸子說死人案在看守所裡是大事,一天24小時得派人盯著。

我不敢掉以輕心,立刻暗中佈置,要大家晚上值班時提高警惕,既要配合政府防止殺人犯自絕於人民,更要提防他抱著一個羊也是趕兩個羊也是放的錯誤思想傷及無辜,就算屋裡不少人都該死也輪不上他過癮。

我警告說誰的班上出了事誰兜著!其實我心裡明鏡兒似的,誰出了事我都脫不了干係,現在覺得當官有當官的不爽了。

盧管知道情況後,專門進來跟殺人的聊了一會兒。

於是知道那個挺魁梧的傢伙叫武當,家就在離縣城很近的村裡。武當神情昂揚,告訴盧管他捅的是他的一個鄉親,自首的。

盧管趕緊吹捧他:“我就喜歡這樣的,敢作敢當!自首好啊,能輕判好多呢,你在這裡好好待著,別想那麼多,事情已經出了,想也沒用,看你這氣色也是紅臉漢子,扛得起事的人。有什麼困難就跟麥麥說。另外告訴你一個好訊息,你們村裡來了一拖拉機的人,聯名保你呢。”

武當眼裡閃出一線光。

盧管給武當打足了麻醉劑,臨走時又單獨囑咐了我幾句,基本思想還是要繃緊神經,不能百密一疏。

晚上我們把武當叫到前鋪來,跟他一通瞎聊,提外面的這個那個,缸子居然跟武當攀上了親,一竿子打不著兩竿子扎瞎眼的轉軸親。缸子管武當叫“二哥”。我們也就順著叫。

二哥的情緒非常好,似乎已經忘了腳上掛著的累贅。這就是思想工作的力量。

要的就是這效果。

臉兒一親,缸子就放開問了:“二哥你這是怎麼回事?”

“不瞞你們說,我都有些嫌牙磣。”武當猛吸一口煙,繼續說:“我捅的是我嫂子一相好的。在當塊兒也是一惡霸,我算為民除害,我就這麼跟警察說的。”

阿英跟捧道:“二哥你整個就是一武二郎啊!”

“我大哥沒好多年了,稀裡糊塗就病死了。我早就懷疑這裡有藏手。”武當越說越象武二郎了。

我說二哥你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