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現在,這樣的愛護,他根本就不需要;這樣的她,也不再被他放在心上了。
被窩真的很冷,寤生將身體蜷在一起,還是冷得發抖。很想哭,眼淚已經漲滿雙眸,但是終於咬著牙沒有讓它落下來。
翌日上午,她才從床上爬起來,腦中還暈沉沉的,用冷水洗了臉,才覺得振奮了一些。
“主子,四阿哥來了。”寤生剛在庭前的躺椅裡坐下,小竹抱著兩個包袱從院門外進來。
“額娘!”弘曆幾步走了過來,在她面前半蹲下,緊緊握住她的手,聲音卻有些哽噎,“額娘……”
寤生微微一笑,抬手摸著他的頭頂:“可是散學了?今兒有沒有挨先生的罰?”
弘曆眼圈微紅,但仍揚唇笑著道:“剛散了學,先生今早還表揚了兒子呢!”
寤生微微頷首:“這就好,弘曆總是能讓額娘放心。……妹妹和福惠可都好,有沒有哭鬧?”
“他們被皇阿瑪接到養心殿了,讓人照顧撫養,額娘不要擔心……”弘曆遲疑了一下,終是道,“額娘,皇阿瑪他……”
寤生揚著唇角,溫言打斷了他的話:“你要相信你皇阿瑪,不要多想。你皇阿瑪知道額娘愛清靜,所以讓額娘住到這裡來。你只要好好讀書,額娘就放心了。這裡雖然有點偏僻,但是額娘很喜歡。”
弘曆嘴唇囁嚅了兩下,終是點了點頭。
寤生輕笑:“真乖。去吧,回去吧,下午還要去尚書房呢。額娘想清靜,以後沒事多想著功課,不要來叨擾額娘。”
“額娘……”弘曆撲進她的懷裡,帶了一絲哭音。
“去吧,聽話。”
弘曆在她懷中許久,才紅著眼眶起身:“額娘,兒子空閒了再來看額娘。額娘若是不想看到兒子,兒子不驚動額娘便是。”說著咬唇行了禮,低眉離去了。
寤生心中暗歎:這孩子的執拗簡直跟那個人一樣。
冬去春來。春寒褪去的時候,寤生在北三所已經住了一個多月了。前一段時間她聽弘曆偶爾得到的訊息,知道凝香家偏院的侍衛已經撤了,老九和老十仍然被囚禁在府裡,老八卻已經被賜死了。
事到如今,那人已經是留情了。寤生聽到訊息後坐在庭院的石凳上,許久都沒有動。
初夏剛至,卻已是細雨霏霏。庭前被剷除乾淨的雜草,不知何時又冒出頭來,在雨中越發顯得綠油油的坦蕩昂揚。
夜漸深沉。正屋裡亮著幾盞燭燈,寤生坐在桌前,將鍾繇小楷一遍一遍地臨著,周圍除了淅淅瀝瀝的雨聲很是安靜,任何煩擾憂慮也在這安靜中漸漸散去了。
寫完一張紙,她擱下毛筆,忽然心頭不知為何一顫,混雜著一絲說不出的異樣,在心底蔓延開去。她倏然轉頭,望向漆黑的窗外,片刻後起身去開啟了房門。
外面仍然在下著雨,紛飛飄搖,一股清冷的空氣撲面而來,令她的呼吸不自覺地一窒。
穿過四方的天井,她輕輕開啟了院門。昏暗的前方,一個挺拔的背影慢慢行著,漸漸要隱沒在這夜色之中。
她呆立了片刻,忽然想起什麼,轉頭回了屋,從弘曆給她拿來的一大堆東西中找到一把油紙傘,又衝進了雨幕中。
小跑著追上,前面的人似乎聽見聲音停下腳步,回過頭來。寤生什麼也沒說,將傘塞進他的手上,轉身就走。
胤禛看著那抹纖瘦的背影消失在視野裡,怔忡了片刻,目光落在手中的雨傘上。終於將傘撐開,轉頭向著相反的方向而去。
翌日清晨,寤生剛起床,就聽小竹驚訝地道:“好奇怪,外面怎麼放著一把傘?”
寤生知道是誰還回來的,也沒多問,只說道:“拿進來收著吧。”
小竹便將傘擱在門後的角落裡,寤生無意瞧了一眼,頓時怔住:這傘好像不是原來的那一把。片刻後又覺得自己好笑,也不再計較。
這日天氣初晴,小桃在膳房生火做飯,寤生栓上院門就拿了笤帚打掃庭院。小竹聽見動靜忙跑出來,神色驚慌:“主子,這些活兒讓小竹來做吧,您快歇著。”
“你一個人能做得了多少?我也長了手腳,還能每時每刻都歇著不成?別擔心,這裡就只有咱倆,那些虛禮都免了吧,你快去忙你的。”寤生淡笑著道,手上的活兒卻沒停。
小竹拗不過她,只好作罷。
“砰砰砰”大門忽然被敲響,寤生停下掃地,望向緊閉的院門,一時沒有出聲。敲門聲卻仍在繼續,接著就傳來孩子稚嫩的童音:“額娘!額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