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蘭心探頭看了看街上,歪七扭八有不少孤零零的身影倒在雪中,於是他叫來管家,抬著下巴在屋子裡指點了一週,道:“去,收拾乾淨,都搬後面去。擺上乾草,讓火房多備些米粥。擺一盆火,派人看好了。再叫幾個人,到街上去看看,救得一個是一個吧。”
許蘭心看著管家叫來幾人,將店裡的貨樣、物品都收了起來,又在牆根擺上一些乾草,另一頭,火盆也已準備妥當。他便抻頭又在街面上望了望,這才回身走到櫃上,將賬冊一一收了,揣在懷裡,拎起手爐仔細暖了一暖。
不論是遠在京師的朝廷,萬里之外的李旦,還是東南一隅的許記,天啟三年的元旦,都是個難熬的新年。或者,這還是許記貨行多少年來最難過的一年。
按照過往的經驗,海路阻絕,本是大發橫財的好機會,所以,許素心才毫不猶豫地連賒代欠收了大批的貨物。誰料到這回紅毛喪心病狂,竟然對李家也下了死手。當初收貨的時候,許素心、許蘭心兄弟估計,不用兩三個月便能辦妥一切,結果從###月份到現在,小半年光景過去了,平戶那邊仍是沒有一點訊息。如今,少東家生死未卜,與平戶那邊也完全斷了聯絡。一個月前,他們派人繞道江南,去往平戶聯絡,也沒有半點音信回來。眼瞅著倉裡的貨物,一點點爛掉,許蘭心日日夜夜都倍受煎熬。這可是幾十萬兩的生意,真要是砸了,不單許記必然倒臺,就是李東家那裡也要傷筋動骨了!
奈何許蘭心心裡焦急,卻也毫無辦法。許素心這些日子,也是四處奔波,甚至打算直接從江南出海,但是,許蘭心明白那是不可能的。且不說來來回回的運費和損耗,只說現在海路斷絕,要將貨物運到江南,便只能走陸路,可是這麼多的貨物,又怎麼可能從福建走陸路運去江南裝船?
外頭的夥計們已開始收救受凍的百姓,許蘭心眼看著前臺無事,便打算回後面去烤火,卻在這個時候,門口來了兩個漢子。許蘭心因眼鏡花了,正摘了擦拭,那昏暗的燈光之下,他眼前更是一片朦朧,哪裡瞧得清來人是誰。至於管家已到後院去忙,許蘭心眯著眼睛尋了一圈,便招呼一個小廝上去應付。
那小廝應了一聲,就放下手裡的一具僵硬的身體,雙手再腰間摸了一把,跑到門前,指了指門上掛的木牌子,陪著笑臉道:“二位爺,不知有何貴幹?鄙店今日不營業,您二位若有什麼需要,請望別家去吧。”這小廝瞧著眼前兩人穿著普通,但是兩人面相頗有些兇悍,便伸手從兜裡摸出幾粒散碎銀子,“好漢,時下天冷,這點銀子,您二位打壺酒暖暖身子,不成敬意!請笑納。”
許記雖有靠山,卻也不願意和一些小混混計較,所以,若偶爾有小嘍羅鬧上門來,往往也會把些散碎銀子應付,這小廝顯然打的也是這個主意。可是,那二人斜眼看了小廝一眼,竟然理也不理,撥開那小廝便徑直向許蘭心走來。
那小廝見來人無禮,趕忙又繞了回來,向當間一橫,攔在了那二人的面前。他拉下了臉來,亢聲道:“二位爺,這是何意?不是小的不給您二位面子,鄙店雖小,卻也是有來頭的。您二位若是討口酒錢,小的這裡還有幾文銀子,二位爺只管拿去。若您二位想來撒野……嘿嘿,我勸你們還是打聽清楚了再來!”
那二人被小廝阻擋,心中不耐,其中一人道:“許掌櫃,架子不小啊!”
許蘭心剛剛擦淨了眼鏡,還不及看清來人的面貌,但是聽了那人的聲音,他卻是心頭怦然一動。許蘭心連忙架起眼鏡瞧了一瞧,旋即鎮定地道:“二位爺,恕罪,鄙店這便打烊了,還請二位轉還!”
許蘭心這般模樣,其中那個高個的漢子,便要開口叫嚷,卻被另一人拉住了。那二人再不多話,只是冷冷哼了一聲,便轉身走了。眼見他二人出門,許蘭心撒腿跑回後院,一把拉住了管家,急道:“快,速去街口,見到兩個漢子,速速請了回來。記住,不要讓旁人注意到了!”
見許蘭心說得鄭重,那管家哪敢耽擱,當下風風火火從後門跑了出去。許蘭心則緊忙安排,令人在一間偏靜的小屋裡擺上了炭火和茶點。
不多時,那兩個漢子便跟著管家進了門來。許蘭心緊張地瞧了瞧後頭無人盯梢,便道:“沒叫人瞧見吧?”
管家諂媚地笑道:“二老爺您放心。”
“好,你出去看著,一會大老爺回來,你便叫他過來,旁人一律不要告訴。吩咐下去,方才辦事的幾個,也都單獨安排,叫他們今日也不用做活了,但是口風都要把嚴了。記得,不許透露半個字出去!否則,哼!”
許蘭心吩咐了